司马阑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非常高档的相机,一进餐厅的门就将坐在椅子上小猫一样舔着甜筒底端冰激凌的林安萝拍了进去,他坐下来时对着瞪大眼睛的林安萝又拍了一张,一边调焦距一边说,“手机拍的容易失真,我们拿相机拍。”

林安萝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请求会被如此认真地对待,一时间心里又复杂又觉得感动,这个人这么温柔真的是混黑道的吗?

一整个下午司马阑都像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一样用相机追逐着林安萝的身影,林安萝在放肆玩耍的间隙间会去找他的镜头,然后自信地展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和笑容,过足了她的镜头瘾,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阴暗过往随着在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生成而淡去。

到最后她甚至觉得,就算她不是夏颖的脸,是她自己那张被大自然狠狠摧残过的脸,她都有勇气顶着,在镜头面前昂首挺胸地露出笑容。

晚上是司马阑开车送他们回家的,因为她和司马寒玩的太疯,上了车一静下来就双双累得睡着了。司马阑看着后视镜里一个横卧在后座上,一个靠着车窗睡的香甜的小朋友,觉得自己像一个包含父爱的家长。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司马阑很不要脸地心想,明明一开始他也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

车停在他接到林安萝的那条路的路边,他又等了一会,等阳光开始变色的时候从车座上探过身子,到后面戳了戳车窗上靠着的,那张看起来软乎乎的脸。

“到家了。”他轻声唤她,没有吵醒司马寒。

林安萝一睁开眼就接受到了美颜暴击,不光是司马阑那张鬼斧神工一样好看的脸,还有他俯身时衬衫领口露出的风景,里面该有的肌肉应有尽有,她忍不住脸上一热,扭头道,“谢谢叔叔,我下车了。”

司马阑离她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瞬间了然小姑娘为什么突然脸红,他慢条斯理地坐回架势座,从车窗往外看,欣赏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渐深,眼底泪痣风流万千。

小巷的傍晚一如既往的安静又热闹,林安萝步伐轻快,走着走着还哼起了歌,小蹦小跳地上楼回到自己家门口,从天堂重归地狱仅仅是她看见门上,墙上各色喷漆那一眼的距离。

她们家破旧的木门上杂乱地喷着一些粗俗不堪的脏话,夏颖两个字交杂在中间,后面都是些不入眼的字眼,她甚至可以透过这些阴暗色彩看到那群男孩子是怎样得意又嚣张地拿着喷漆罐,在她家门口又骂又吵,胡作非为的。

少女脸上的生气被冰冷所取代,她打开门,一步一步走进去,客厅没有陈玉琴女士的身影,卧室也没有,厕所也没有。她心中开始慌张,直到耳膜捕捉到厨房里金属摩擦的声音。

林安萝走到厨房门口,地上一个佝偻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陈玉琴坐在小马扎上,拿着平时切菜,后来还追过她的那把菜刀,一下又一下地在磨刀石上磨着。

厨房没有开灯,微弱的夕阳光芒从排风扇里透进来,整个小房间阴森至极,恍若某个鬼片的布景。

“奶奶。”林安萝轻声喊。

陈玉琴没有回头,她早就听见孙女开门的声音,但是她还是在磨刀,语调沉闷,透着一股子死气,“夏颖,把那畜生家里的地址告诉我。”

完了,奶奶气的想不开了。

明明中午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回来家里就变了样,林安萝不知道奶奶一个人在家里经历了什么,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压抑,她鼻头一酸,哽咽道,“奶奶,对不起。”

她不应该明知道魏修杰知道她家地址,还放一个孤寡老人独自在家里承受魏修杰对夏颖的怒气。她都不敢想当魏修杰在房门外喷着漆边砸门边骂她的时候,陈玉琴女士一个瘦弱的老太太在房间里是怎样的光景。

磨刀的声音停下来,陈玉琴抬手,似是抹了一把眼泪,尖利的声音哭得人心都碎了,“我们的日子已经过的够惨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对咱们穷人好一点,非要把人逼死不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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