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轩觯甘露,瑜井挹膏泉。南巢息云马,东海戏桑田。

回旗游八极,飞轮入九玄。高蹈虚无外,天地乃齐年。

步虚词二首其二

总辔行无极,相推凌太虚。翠霞承凤辇,碧雾翼龙舆。

轻举金台上,高会玉林墟。朝游度圆海,夕宴下方诸。

而杨广写下的,乃是一首飘逸俊秀的《谒方山灵岩寺诗》。诗中以方山灵岩寺代指此天台山天台寺,五言工整,别出心裁,文质兼美,诗才上佳:

谒方山灵岩寺诗

梵宫既隐隐,灵岫亦沈沈。平郊送晚日,高峰落远阴。

回幡飞曙岭,疏钟响昼林。蝉鸣秋气近,泉吐石溪深。

抗迹禅枝地,发念菩提心。

其实智顗大师让阿姮杨广二人作诗并非临时起兴,而是智顗大师以其得道高僧半生钻研佛法之无边修为、凡人不能有之佛心智慧在第一眼看到阿姮杨广二人并肩同时出现时,便凭着超脱轮回苦海、俗世悲欢的慧心慧眼一眼看透二人特殊的命运缘分,看透二人此时彼此身份的对立特殊与彼此掩藏和彼此那从眼底都掩不住的炽热真爱,更预见了二人坎坷曲折、爱恨交织的未来命运与爱情,故命二人作诗,以探二人内心。此诗一出,智顗大师更是确定了自己第一眼洞破的二人情缘宿命,深叹二人命运捉弄、身份对立而天生不容却如此刻骨真爱,更是惋惜感慨,便手拿二人的诗作、深深望着阿姮杨广二人,一字一字说出了预示阿姮、杨广二人一生情爱命运的昭昭偈语:“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语罢,仍觉叹息感慨不足,又深深望着二人的诗稿缓缓地叹了一遍:“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啊!”

阿姮、杨广二人在第一次听到智顗大师此偈语时,都懵懂困惑,不解智顗大师此语何意。直到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乃至二人爱情、生命的终点,二人经历一生命运波折坎坷,才终于顿悟当年此时,智顗大师原来早通过这十六字偈语看透二人一生坎坷难为的姻缘宿命。

阿姮听到大师此偈语,着实困惑不解,与杨广对视一眼之后也看出了杨广眼中的不解,便好奇地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向智顗大师问道:“师父,恕弟子愚钝。可我们二人真的不懂师父您这十六字禅语是什么意思。可否请师父点化我们二人一二?”

智顗大师看到阿姮和杨广的疑问,闭目深叹,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大品般若经》与《大方等大集经》均谓第一义毕竟空,故不可以言说诠释。《中论》云‘第一义皆因言说,言说是世俗,是故若不依世俗,第一义则不可说。若不得第一义,云何得至涅盘,是故诸法虽无生而有二谛。’此天机姻缘,不、可、说啊。”

阿姮杨广虽未明白智顗大师这莫测高深的佛语,却知道这佛教名义“不可说”。看来,智顗大师是无法向他们解释此中玄机了。

智顗大师虽囿于佛缘天法不可向阿姮、杨广泄露这其中天机命运之命运,但到底不忍看爱徒如此困惑。于是智顗大师长叹一声,对阿姮、杨广道:“佛曰‘不可说’。虽此命运天机不可透露,但到底贫僧不忍见你们困惑如斯。如此,我便再为你们破一次例吧。此命运偈语自然是要你们一生经历体会才能知道其中意味,贫僧自是不能告诉你们全部意义,否则便是透露了你们一生了。但贫僧破例取其中一个‘为’字与你们一点提示吧。”

听到智顗大师愿意给他们提示,阿姮、杨广都十分激动,期待地望着智顗大师。

智顗大师望着阿姮杨广二人年轻鲜活的脸庞,心下不忍,却到底缓缓沉静道:“《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彼时,智顗大师的经文禅语伴着禅室中的潺潺流水和幽幽清茶檀香正勾勒出了最出世超脱的佛家禅意。只是阿姮杨广二人囿于年龄阅历所限还是一时不明白智顗大师此语玄机深意,细细品味却终究还是暂时一头雾水,却是一字一句地重复揣摩。

一时,阿姮杨广二人四目相对,一起异口同声、困惑不解的一字一句一起重复智顗大师方才的两句偈语:“情极缘却,难为宿命;因果轮回,幻灭如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姮杨广二人却不知道,他们二人口中说出的,却是二人此后一生的姻缘宿命、人生命运了。

良久,二人都沉浸在这高深奥妙的偈语禅室的云水茶香里久久不能自拔,反复揣摩智顗大师的偈语却终究一时不得其义。

时光在此禅意恍惚中也不飘乎了多久,终究是智顗大师醇厚慈悲的声音打破了这云水禅心:“好了,为师也只能言尽于此了。贫僧特例出关的半个时辰时间已到,再不回去闭关修炼只怕毁了功德圆满了。公主你此行任意在天台山静修到何时都可以,只管住着你原来的禅房即可。那公主、大王你们二人便随意静思冥想或动静而观吧,贫僧就先回关修为了。”

阿姮深知师父智顗大师的闭关修炼十分重要,平素谁都不许打扰的,今日能为她特例出关半个时辰已是极致特殊恩遇,不能再拖了。故阿姮恭敬地对智顗大师道:“好,多谢师父指点与收容,弟子自当诚心向佛、力求参悟师父指点。师父慢走,请安心继续闭关修炼。”

听到智顗大师要走了,杨广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和智顗大师建立起足够的关系以笼络收拢,正想开口再和智顗大师交流。却不曾想杨广一抬头与智顗大师的敏锐慧眼对视时,正发现智顗大师恰好回身深深望着杨广,深深慧眼沉淀大海般的广阔与宁静,“大王勿急,日后有缘,你我自然会再见。”

杨广听到智顗大师此言,虽是心中困惑不解,但到底也不好再问了,只能随阿姮一起恭送智顗大师返回禅关继续闭关修炼了。

这边智顗大师转身回了禅关修炼,留阿姮和杨广在禅院内室。但阿姮和杨广也不好在大师的私密内室久留,于是二人便并肩出来了。二人走出云水清幽的禅室、呼吸到户外禅院里的清冽冬日空气,也不觉染上了几分禅意。

“阿英,方才师父说的话你可听懂参悟了?”阿姮望着阳光下英姿勃发的杨广,不禁又深思其师父智顗大师方才说过的深奥偈语。

杨广也在深思智顗大师方才的偈语,却终究无解,望着阿姮也是苦笑:“姮儿,不瞒你说,我也是对智顗大师的偈语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智顗大师修为一生的精妙佛法岂是我们两个晚辈能如此轻易明白的?既然智顗大师说这十六字要我们用一生来感悟明白,那我们不妨就听大师的话用一生来经历懂得?”

“我们的一生……你呀!好吧!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啦,说不定日后有机缘自然混沌大开呢!”阿姮绕了绕自己垂落的青丝秀发,还是想不出来,索性对杨广俏皮一笑,暂时不想如此幽深奥义的十六字命运禅语了。

“不过——”阿姮想到师父方才一句话,又起了好奇,“方才师父竟然叫你‘大王’倒是十分奇怪有趣呢!虽猜不透师父此后深意,但想到你们周朝的大丞相杨坚今日刚刚加封了隋王、你的族亲独孤伽罗夫人随之加封为隋王妃,眼见着这隋王杨坚取周朝宇文氏而代之的改朝换代迫在眉睫,这样一来,你们独孤氏一族便成了外戚后族——如此,倒还真与师父说的这‘大王’称呼有几分相关呢!”

杨广还没想到这一层,但一听阿姮此说,心中一惊——难道智顗大师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周隋王杨坚和隋王妃独孤伽罗的第二子北周雁门郡公杨广?因为这样一解释的话,以自己父亲杨坚即将取代北周建立他们杨家王朝这现今天下人人皆知之事实为前提,自己真的差不多可以被称为“大王”了——因为等待转过月到了新的一年、他的父亲杨坚登基建立全新的隋朝之后,到时他身为杨坚的皇子必然会被封为隋朝王爷,那便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大王”了。

“我……”杨广正想着开口和阿姮解释,却是独孤盛从院门外拿着一封刚刚加急送到天台山上的鸡毛信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公子!公子!王爷……老爷来八百里加急信了!”独孤盛拿着鸡毛信大喘着气跑到杨广身前。

杨广见此急信,匆匆拆开一看,原来是北周皇室宇文氏的皇族密谋政变以颠覆自己父亲杨坚的登基计划、父亲杨坚急命他回去协同清除宇文氏的余孽和一起操办两个月之后他们杨家大隋王朝的成立大典。杨广虽有兄弟五人,但三弟杨俊生性放荡不羁,四弟杨秀、五弟杨谅又年纪尚幼,故此时父亲杨坚最依赖的帮手便只有大哥杨勇和自己,故而此时他们杨家隋朝建立前夕千头万绪之时,杨广肩上的责任更是异常的重。

看到此急信,杨广便知道此急事紧迫异常,直接关系到他们杨家即将建立的大隋王朝的前途命运。于是,杨广神色匆匆地对阿姮抱歉道:“对不起姮儿,现在家中有紧急要事要处理,父亲急召我回去,我必须得现在动身了!”又想到日后几个月他们杨家即将建立隋朝,到时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可能有些顾不上阿姮,便对阿姮进一步解释道:“后面……半年之内,周朝会有大变故,家中亦是情况特殊、百事繁忙,故一时可能无法与你联系那么勤了。但姮儿,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待半年之后万事安定,我们再见,好吗?”

望着杨广深情款款的眼眸,想到北周即将发生杨坚建立隋朝而改朝换代的大事,阿姮自然明白其中要紧厉害,纵是心中十分不舍,也只能不忍道:“好,你去吧!我明白!那……我们半年后再见!”

看到杨广要离去、与他这一分离又是半年,阿姮实在不忍,一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但阿姮又不好意思让杨广看到自己的眼泪,又这般舍不得他,便猝不及防地垫脚轻轻亲了一下杨广的脸颊,就羞红着脸匆匆跑进禅院内室了。

身后,杨广望着阿姮的眼泪甚是心疼,心下对此半年分离更是不舍,也是无比神伤。却是阿姮这意外地轻轻一吻仿佛电流击透杨广全身、直颤心灵,又如此时天上的寒冬暖阳给杨广全身灌满了融融暖意。待阿姮的身影娇羞地跑入内室不见,杨广仍沉醉在方才阿姮的轻甜一吻里,抚摸着自己脸颊上阿姮的芳唇方才印过的地方,甜甜蜜意暖透心扉。

此时深冬阳暖,天台山上阿姮杨广这对少男少女的纯美爱情,圣洁似天台云海、清澈过云水禅心。

彼时,天台山冬阳正暖,云海正上,广姮正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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