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不动,仍是站直了,转头盯着涂二疤,眼睛也不眨一下。涂二疤走上前去,冷冷道“小子,你看什么看,不怕我吗。”

青年不答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满脸怒容。青年旁边一个老妇人扯着他的袖子竭力往下拽,嘴里哀求道“小虎,小虎,快别看了,你别看了,你是要吓死娘吗”涂二疤咧嘴一笑,说道“好,有骨气。”挥手便是一刀,刀光如电,掠过青年的脖子,他脖子一张,鲜血喷溅而出。

青年倒在地上,他的脖子完全被切开了,巨大的创口处血如泉涌。他怒张着双眼,恶狠狠盯着涂二疤,身体抽动几下,眼见是不活了。

老妇大叫一声“小虎!我的儿啊!”扑在青年尸身上哀声恸哭,如怨鬼悲号,凄惨万分。那老妇的哭声传进陈严的耳朵里,他左眼一动,聚起了一点神光,他的魂魄回来了。

他看着那老妇,又看看那死去的青年,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多好啊,还能哭出声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哭。那人死了吗?也好,一了百了,免得活着受苦,你死了还有娘亲为你痛哭,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娘亲,我的父亲,我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

想到亲人,他记起了给自己的使命,活下去,报仇。人的本能终究是求生而不是求死,这念头很快壮大,将他的死念压制。

老妇哭了一阵,也是不想活了,便有了反抗的勇气,她哑着嗓子叫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畜生,我跟你们拼了。”她低着头,一头撞在涂二疤身上,双手胡乱挥动,狠命捶打着杀子仇人。

涂二疤揪起她的头发,骂了一声“疯婆子!”用力一掀,老妇飞了出去,脑袋撞在石磙上,发出啵的一声。她翻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一头银丝,她双腿蹬动几下,死了。

陈严找到了活着的理由,再看这两人便有了不同,看看他们,就这么死了,死不瞑目,亲人死不瞑目,自己也死不瞑目,而仇人转眼忘了他们,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多没意思啊。我要活下去,即便是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总比大家都死不瞑目要好的多。

涂二疤大声说道“小的们麻利点。”然后嘿嘿嘿怪笑一声,山贼们两眼放光,也嘿嘿嘿怪笑一声,大声呵斥催促起村民来。涂二疤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青年尸体上,用尸体将长刀擦净,收刀还鞘。

片刻功夫,山贼们抢完了东西,又将村民们驱赶在一起。涂二疤站起来,说道“把不相干的人绑起来,咱们快活快活喽!”山贼们轰然一声,抓起村民们一个一个绑了。村民们本以为这群山贼抢完东西就该离开了,见山贼绑人,惊惧茫然,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完全不知将要面对何种命运。

直到山贼们留下一些年轻女子未加绑缚,他们才晓得这些人要干什么。村民们崩溃痛哭,他们哀号着跪求山贼们放过她们,但山贼们不为所动

涂二疤一马当先,他弄醒那个晕倒的妇人,扛着她进了一间村民的屋子,经过野狗儿时,他对野狗儿说道“大爷心情好,赏你一个,狗日的你自己挑。”野狗儿兴奋不已,色眯眯地同山贼们抓住一个女子就往屋里拖去。女人们极力挣扎,但她们如此弱小,挣扎又有何用。

陈严坐了下来,他仰着头木然地望着天空,天空一片湛蓝,澄净如洗,几朵洁白的云儿飘在空中,慢慢变化着形状。屋子里衣服的撕裂声,女人们的尖叫声、哀求声、悲泣声,山贼们的喝骂声、淫笑声、高呼声,阵阵传来,不知这干净的天空之上是否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里的污秽。

看着听着别人的痛苦,陈严莫名有了一股快慰,啊,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凄惨。他有些愤怒,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羞耻,但这快慰不可抑制,他叹一口气,索性不再去想。他任由麻木的大脑重归混沌,不一会儿,他左眼神光熄灭,又丢了魂儿。

山贼们折腾完了,涂二疤信守了他全家遭殃的话语,完事之后扼死了那个妇人。众山贼在村里放了几把火,带着抢来的财物粮食和陈严上路了。

孙家村安静下来,隐隐传来几声低泣,今晚,又不知有几人会在房梁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又是那个倒霉鬼抽到了下签,他拖着陈严落在队伍最后,前面是一路小跑的野狗儿,再前面便是带着货物的大部队了。也是因为带着货物,山贼们走的不快,倒霉鬼倒一直没有掉队。

进了葫盘山,山路难行,马队走得更慢了。陈严在陡峭弯绕的山路中摔倒又爬起,树枝枯叶挂在他脸上身上,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痕。日落时分,到了山寨门前,陈严已是遍体鳞伤,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一身烂布条。但他毫无感觉,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灵一样,都已经麻木得像一根坚硬的木头。

寨内留守的山贼们出来迎接大王,涂二疤下令喽啰们把陈严父亲的尸体挂在大门上。陈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父亲的尸身也没能唤醒他麻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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