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了一股轻轻的力道,眼看着钢筋砸落下来,我急快地朝着后面一闪,钢筋在半空中突然停滞了一下,然后猛地摔在了我前方的地面上,刺耳的金属声音让我耳朵都嗡嗡地叫。
真的好险,就差不到一米的距离,钢筋就要砸在我的头顶上了,我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在钢筋砸落之际抓住了我衣角的是那个叫弗雷修的小男孩,他眨着眼睛,惊讶地说:
“要小心啊,杨先生。”
我吓出了一身虚汗,看到小男孩蓝蓝的眼睛,情绪才平定了一点。
“谢谢你啊,哈哈,好危险,差点就被砸到了。”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回过头,我又看了看那就滚落在我前面不远处的钢筋,发现钢筋中央有两根断了的扎丝,估计刚才这钢筋掉下来的时候这扎丝稍微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让钢筋在半空中稍微停滞了那么一下下,偏离了一点方向,不然我说不定就来不及躲开了。
“爸爸,爸爸!”雪绮提着精品袋匆匆忙忙地跑上了前来,她走得比较慢,路上又东看看西瞧瞧的,走在我们最后,现在看到我差点被钢筋砸到,一下子慌了,喊叫着就跑了上来。
“哥,你怎么样?”月子和雪绮几乎是一起跑到的,她们当然是看到了我没事,但是还是很惊慌,月子拍了拍我的背,我朝她挥挥手示意我没事,她才拍拍胸松了口气。
我愤怒地朝着建筑工地施工楼上面咒骂起来:
“娘希匹的你们在干什么?差点砸到人知不知道?”
我是真的很愤怒,因为这施工楼不但大晚上地施工,居然还根本没有亮一盏灯,这样连有没有路人经过都很难看到,要是我运气差点说不定真的就死了。
但是让我觉得诡异的是,施工楼上面居然没有一声回应,我盯着楼顶看,却发现那里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喂,有没有人?人呢,死哪里去了?差点砸到人知不知道啊?”我愤怒地吼叫着,但是上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下我是更加生气了,捡起了地上的石头就砸了上去,可惜没有砸中屋顶,只是砸到了墙体上,也不知道刚才在楼顶喊我的那个人是怕出事跑了还是怎么的。我一气之下真的差的当场冲进施工楼里找到刚才朝我喊话的人算账,但是这栋新建的商务楼看起来又高又大,里面还没有灯光,黑漆漆的,而且好像也不止一个出口,我怕出事,于是骂了几句也只好算了。
“他好像跑了。”月子提醒我说,“估计是怕被你找上吧。真是个人渣。”
月子难得说粗话,听到她说粗话真的挺罕见的,我的心情倒是平静了一点,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雪绮、弗雷修和aes,说:
“算了,算那东西跑得快,要是被我找到一定让他吃苦头。先回去吧。”
没能找到事情的元凶,我也只好忍气吞声带着月子他们回了家。虽然我心里很气,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想想这事情还是挺蹊跷的,为什么在钢筋掉下来之前那个人喊了一声,之后又跑了呢?连看也不看看有没有砸死人吗?想来想去,我也只能归结于那个男人跑得够快,我自己够倒霉。
因为路上差点被钢筋砸到这件事,原本晚上出门购物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了,整个晚上我情绪都不是很好,闷闷不乐的,直到雪绮换上了她新买的秋装问我感觉怎么样的时候,我才稍微好一些。雪绮买的是一件水洗蓝色调的牛仔衬衣,背后还有一只可爱俏皮的粉红豹,搭配上白色的米老鼠动画里的米奇人物的短袖跟黑色休闲卫裤,看起来特别的青春时尚,非常有女高中生的感觉。
“爸爸,你说我的这件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雪绮在我的房间里换上了秋装,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
“哟,还挺好看的啊,这次选的还可以看啊。”我由衷地说。“眼睛变亮了?”
“只有还可以啊?”
“那是当然,哪里比得上爸爸我挑的好。”
“屁咧!臭美!”
“别说脏话!”我瞪了她一眼。
雪绮撅了撅嘴巴,虽然被我骂了,但是看起来她还是挺高兴的,她振了振衣袖,然后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来回转了两圈,好像在看适不适合。
“就是衣袖好像有点长的样子。”
“那肯定是因为绮绮长胖了的缘故,小的么穿不上去,大一号的衣袖就过长了。”我开玩笑说。
“乱扯!哪里有咧,你才长胖了!”雪绮嘟起小嘴说,“我早上还称过的,比以前还少少的轻了一点点。”
“那是因为以前杆秤不准,所以今天我把秤故意调低了两公斤。”我笑笑说。
雪绮愤愤地从洗手间里探出小脑袋来,狠狠地朝我翻了翻白眼,还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顿时笑了,之前心里不快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看着雪绮穿上自己挑选的秋装,我不禁想起了我当初刚刚捡到雪绮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偷偷瞒着我爸爸花了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给她买的婴儿装,一路上还生怕被熟人给撞见。最后我买的婴儿装还比雪绮的身子要大了一号,穿在她身上还经常把她的嘴巴给盖住,有时候把她小嘴巴闷得紧了她还会“噗哈”地发出蠕动嘴巴大口吸气的声音,那时候,雪绮真的很可爱。
那个时候的雪绮,还不叫雪绮,她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嘉琪。谐音是家妻。
之后雪绮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开始躺在房间的另外一张床上拿出她的手机连上开始看她喜欢的韩剧,自从aes他们来了之后,雪绮跟我是睡一个房间的,不过是两张床。
我对小女生看的电视剧当然没兴趣,可是雪绮喜欢,什么花千骨、克拉恋人之类的,雪绮总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雪绮一头黑发都垂在床上看得入神的样子,我忍不住偷偷走到了她的旁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手用手掌挡住了她的手机屏幕,她顿时移开了手机躲开我的手,继续看,但是好像看到精彩的地方,所以没有抬头,于是我继续用手掌追盖她的手机屏幕,结果她恨恨地抬起头来盯着我,咬着嘴唇。
“啊啊啊,别挡住啦,烦死啦,才看到一半!”说着,雪绮拿起软软的枕头来狠狠砸我的咸猪手,也不疼,我忍不住笑了。
“要不要吃葡萄?”
“不要,你肯定是要我去洗!”雪绮机灵地说,她真是太懂我的心思了。
“那我去洗你要不要?”我试探着问。
“那要!”雪绮兴奋地说。
知道这个丫头会来这一套,我笑了笑,但是还是走出了房间。有个女儿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你永远会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多岁。
走过月子的房间的时候我特地去看了看,结果发现这个丫头也不比雪绮好到哪里去,刚洗了澡躺在床上用手机在蹭。看到我,她微微一笑。
“在玩手机啊?”我问。
“没事做啊,电脑又在巴黎没带回来。国际漫游的业务又没开通,只能在家里蹭蹭网了。”月子有些无奈地说。
“要不要去买一台笔记本来?反正你以后回来也可以玩玩。”
“我早上就用手机网购了,刚才去商场的时候对比了一下,便宜了一千块,嘻嘻,赚了。”月子朝我比划了一个手势,显得很得意。
月子就是精明,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的,但是却又给人一种大气优雅的感觉,我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我能想到的她总比我想到得要早,让人非常放心。比起来,雪绮就给我全身上下都不放心的感觉,哎,也不知道是性格还是我教育不到位的缘故了。
“在看什么电视?”我问。
“没看电视剧,看书呢。”月子朝我展示了一下她手机里的电子书,可惜我看到的都是日本汉字和平假名的组合,没几个看得懂,不过因为月子以前也教过我朗读五十音图,我还是能够勉强认出平假名和片假名的读音的,但是意思就不知道了。
“森……糯鲁微以的森?这个我知道了,挪威的森林对不对?我看过。”我得意地说。
月子含笑着点点头:
“对啊。就是挪威的森林,原来哥你也看村上春树的作品?”月子眯起眼睛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我把日文原版和版都下载了,对比着看,觉得挺有意思的。里面有几个地方翻译的不是很准确,比如说这句:、領収書。,这个叫林少华的人翻译成了当他父母探罢亲戚的病,回来打开车库门放车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车上的收音机仍然开着,脚踏板夹着加油站的收据。这里错得有点好笑了,收据怎么会夹在脚踏板上呢?其实的意思是雨刷器,他却翻译成了脚踏板了。还有一段,原文是、昨夜?私危日。,林少华翻译成了喂,昨晚真把那个东西放进去了?我可正是危险期哩!,其实的意思是把那个东西戴上去,而不是放进去……至于戴什么,哥,你懂得咯。”月子朝我眨眨眼,含蓄地笑着。
我装做不知道地说道:
“我懂?我懂什么啊,我是什么也不懂。我觉得放也没什么不对啊,干嘛一定要套呢,说不定人家用的是塑料袋呢。”
月子脸色一僵,然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脑子太脏啦,要用肥皂粉洗洗咯。哥。”月子用手指着太阳穴,懒洋洋地对我说。
我看着月子,忍不住笑了。难得我能够在嘴上赢过她。
“会看挪威的森林本来就不像是脑子干净的人吧。”我故意挑衅说。
月子定定地看着我:
“谁说的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看这本书的啊?”
“嘿嘿,我高中的时候我同学推荐的,他们老说里面有一些很那个的东西,然后我就好奇去看了。”我老实地说。
月子脸上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她都懒得看我了,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说:
“哥,你还真没品位……我在大学的时候专门上文学教授的课,他开过一堂专门关于村上春树的讲课,课上就提到了关于挪威的森林这本书的内核,那一堂我的印象很深,还写了论文的。那位教授说,挪威的森林里的确是提到了性,但是也提到了爱。但是这本书真正的内核既不是性也不是爱,而是两者之外的某种东西。那位教授说,村上春树其实是在挪威的森林这本书里探讨除了性和爱之外能够让一对男女在一起的某种可能性。这才是这本书的要点。哥,你连边都没找着,眼睛呢?”
我呵呵笑笑,只是挠挠头。月子见多识广,我是没法跟她比的,她说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吧。我跟她,在很多领域,其实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能够轻易地看透我,但是我看她,却像是看一本永远看不完的书,不管怎么看也看不懂,看不透。
“我是不动,哪有你懂得多。我就会做做生意,做做饭菜,洗洗水果,我去洗葡萄,要不要?”
“这么好。那我要咯。正好嘴巴干干的。”月子温婉地点点头。
我转身要走出月子的房间时,月子却是突然叫住了我。
“那个,哥,等一下。”
“啊?”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月子。
月子认真地想了想,说:
“哥,我在想,要不要抽个时间找人回一趟日本看看。之前雨慧不是找到了美夜子的短信源是在日本吗,说不定去那里看看会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可是我查了一下,发现我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偷渡了,没有签过证就到了中国,如果现在去签证,怕是要被当偷渡拘留起来,而且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哥你,真的有点麻烦啊。”
月子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月子现在的确算是没有签证到了中国,算是偷渡越境了,如果被海关或者领事馆知道,那肯定是要被拘留罚款的,而且万一领事馆的人找上了我,把我当成协助越境的人的话,那我也要被拘留管制,罚款还算小事,但是拘役也麻烦了。
“那要不要我去一趟日本?”我问。
“这个也不太好吧,哥你有公司要管,而且还有绮绮跟aes还有弗雷修在家,也不方便,我会联系联系雨慧,如果她有时间的话她可以代替我去,反正她看松本行弘的作品,也懂日语的。如果跟旅游团去的话三到五天就可以签证成功了,报个20天的三周旅游团,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找线索了。”月子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样实在是麻烦了雨慧。雨慧之前已经给我帮了很大很多的忙,现在又要麻烦她,我心里真的有点说不太过去。
“这会不会太麻烦她了?”我有点犹豫地说。
“可是现在能抽出身而且适合去日本的也就只有雨慧了,哥你又不懂日语,去了也帮不上忙。”月子说,“就这样吧,我到时候再联系联系雨慧,我想她应该会帮忙的。”
“嗯……那就麻烦你跟她说了。”我想了想,也只有先同意了月子的话,然后离开了房间。路过aes和弗雷修的房间时,我听到里面传出了“lse”之类的英语,于是我进门看了看他们的情况,却发现aes和弗雷修正坐在床上下棋,下的居然还是中国象棋。
“哈哈,aes,你们还会下中国象棋啊?”我颇为好奇地看着aes和弗雷修之间的棋盘问道。
aes冲我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以前在警校做思维训练的时候学过各个国家的棋。我很擅长下中国象棋的。”
“哦?那厉害啊。弗雷修呢?你刚刚教他的吗?”我看着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把象棋棋子的蓝眼睛小男孩问。
“是啊,我刚刚教他的。”aes耸了耸肩说。
“呵呵,很难懂吧,象棋这个东西不好学的。”我笑着说,“我从学会开始过了这么多年了,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不太懂。不过我想aes你是侦探,头脑这么出色,应该很厉害。对这个孩子还是手下留情吧。”
aes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苦笑起来:
“那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我自己了,我刚才跟这个孩子一共就下了十盘棋了,结果全输了。”
“啊?”我错愕地看看一脸真诚不像是在撒谎的aes,然后又看向了把象棋棋子含在舌头上,调皮地吐出朝我微笑的小男孩。
小男孩微笑的眼睛里,蓝光莹莹,那光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人舒心。
像是云雾破开后的满月。
这个晚上依然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就好像谁都忘了我们还被卷入上帝游戏之中。
晚上给aes、月子他们送了葡萄之后我就在自己的卧室里看股票相关的消息,看到一则关于人民币贬值是否是利空信号的时候,月子敲了敲门,端着她泡的牛奶走进了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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