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诀从炎振紧绷的身子后站出越过他穿过其他人,到了最前面。

仰着头,对那人淡道:“是。”

炎振盯着他背影,彻底懵掉。

刀戈也是看他和云家的人对话,很是吃惊,不过一会后就变的若有所思。

云强看着那人奇异的面具想了想后开口问:“少爷可有什么吩咐?”

他这话一问出声,炎振盯着闻人诀背影的目光就变的很是复杂。

到现在他怎么可能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本以为对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甚至既高兴对方的简单又担忧他的毫无城府。

但眼下,被打脸的有些快。

同时,背后的冷汗已沾湿衣服。

闻人居然和云家有这样的交情让云家为他动用了坦克,倘若今天自己的回答不合他心意,又或者自己真对他存了什么歹意,这几辆坦克足以炸的自己粉身碎骨。

好在自己选了个正确答案。

说不上心中的波动是不是庆幸但炎振确实很后怕。看着不动声色怎么的后手如此狠绝。

可是怪不起来,更恨不上,十七区从来就不太平,真找个善类为主,未必是好事。

只要自己不心存歹意想到这里,他又在心里好好警醒了自己几次。

闻人诀笑了一声,慢慢道:“没有。”

刀戈看着闻人诀和云家人谈吐自然,心中的想法和炎振差不到哪去。只是,他们这三天也好好查过对方底细,除了来路不明外,他在赌坊的生活全都事无巨细的了解过,也知道他和云家小少爷的交集,可千算万算算不到,好成这样?

闻人诀没管身后人如何心思,迎着那人目光回答没有后,又加了句:“你们回吧。”

他说话时带着浅笑,云强再看他好几眼,终究看不明白什么,一挥手,带着几辆坦克又轰隆隆的绝尘而去。

看着几辆大家伙威风离开,闻人诀扭头看身后这些才认了自己为主的人,敛去笑意,神色较为漠然。

云强坐在颠簸的坦克里,还在不解。

实在搞不清楚自家小少爷的意思,昨天傍晚接到小少爷电话,说要支使他手下坦克一用,还不让告诉爷爷和哥哥们。

这哪能行呢?

云家有三支坦克小队,每支小队都有四辆坦克,可要动用这些大杀器,除了云家当家人老爷子的命令外,就只有云家长子可以。

哪怕要求他动的人是云家最得宠的小少爷,云强也不能答应啊。

可是云暮说,让他卸掉炮弹,就空着坦克往城外跑一趟就可,反正他们的坦克日常维护,就得隔三差五的空着出去跑上几公里,与其如此,就当是给他们指了个方向罢了。

城外五十公里,倒是他们日常会跑的距离,既然小少爷都这样说了,又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他也算卖个好给小少爷,就答应了。

毕竟云暮得宠,记得他的好,对他总有好处,况且自己这样做,也没可被说道之处。

最后听小少爷交代,他们只要开到那处,找到一个姓闻的人,说上几句话,就可回了。

云强便更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想私下里好好看看坦克,云暮才寻出的这回事,这样一来,便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毕竟这些权贵家的少爷们别的不会,折腾却很厉害。

可是等到了那处,看见那群全副武装的人,他又总觉的哪里很奇怪。

他没见过少爷口中的闻公子,但见那人戴着银色面具,别具一格的被保护在中央,便猜想是。

后来证明果然没错。

至于围着那人的其他人,他还真没认出来。

毕竟他的上位是近一年的事情,而炎振失败后就被囚禁了一年多,刀戈在城内为了隐秘,毫不起眼,其余的人都是刀戈手下的杀手,更不可能抛头露面。

云强虽觉的奇怪,但随后又摇头把这事情抛到一边,毕竟这些权贵少爷们,不是他能弄懂的。

管他们呢。

云暮上次给那个奇怪的家伙,哦,闻人送晶核时,有在小盒子里写上自己房间的电话。

但他没想过,对方真会打。

毕竟闻人的处境不太好,不像有在赌坊使用电话的资格。

但当初给他电话号码的时候,云暮就是想着,对方万一真有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时,可以想办法用城里的公共电话打给自己,自己到时候就算捅到哥哥们那,被训斥和这样的人有交际,也得救他一次。

所以那天听打扫房间的仆人告诉他,有一个叫闻人的人打电话找他时,他震惊的把正给小白梳毛的梳子都扔了,抱着小白就扑到电话旁。

小白就是那只被他救,又养在闻人那一段时间的猫,收拾干净后很得他喜欢。

闻人打电话来不是求救的,只是拜托他个事情,云暮听了虽然很不解,可并没有多困难,且如果不携带炮弹的话,也不会惊动家里人,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虽然有些朋友,但就没有一个人是和闻人相似的,闻人在他眼里虽然很丑,但很奇怪,被那样毒打都可以不哭出来,而且直直看自己的目光虽然很无礼,可到底很新奇。

不像身边的所有人,闻人好像更真实。

挂电话前,听见闻人说的那句谢谢,云暮突然按耐不住的开口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吧,好吗?”

话音落地,才觉唐突。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期待的捏紧话筒。

仔细听着那边的声音。

没让他久等,那边只轻缓呼吸了几次,就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会有机会的。”

云暮咧嘴笑,听不出这简短几个字中的深意,只顾着雀跃,搁电话前说了最后一句:“一言为定!”话一落,就把话筒搁上,动作快的像是怕对方反悔,都没等得及让电话另一边的人回上一句。

电话那一头,闻人诀搁下话筒,提提衣领,面无表情的隐入街上人流。

电话这一边,放下话筒后,云暮托着小白猫后仰着倒在大床上,咧嘴傻笑。

“好运赌坊”顶层十一楼。

两个大套间组成的巨大卧室内:

闻人诀把一打子文件资料放到一旁,双掌交叠着下巴,闭目沉思。

他看文件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就把赌坊几年来的情况看了个大概,看他把所有文件都放下,炎振才往他身边走了两步。

房内除了他二人,角落处还站着几个黑色西装在身的大汉。

炎振套着皮夹克,面容很肃正。

倒是坐在黑皮大椅上的闻人诀,一身浅白休闲装,看着有些散漫。

“赌坊那天经历动乱和伤亡的客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炎振看闻人侧脸,那人还闭着眼睛,唇微动,向他询问。

虽知道他看不见,但炎振还是点了下头,才道:“都安排妥当了,也和王区那边的管事们交代孝敬过。”

闻人诀心里想着事情,嘴上继续:“赌坊怎样经营,你们比我清楚,我也无意干涉,不过”他微转身子看炎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说过,一个人一生只可融合一次晶核。”

眼皮子一跳,炎振不知道主上怎么会看穿自己的想法,但迎着对方堪称严厉的目光,他如芒在背,觉的冷汗又一次沾湿了衣裳,缓道:“我只是觉的这样修炼,有些慢。”

“你若耐不住寂寞,又何苦想着变强。”手上转着钢笔,闻人诀有些不耐,若不是在这边实在无人可用,他犯不着如此苦口婆心。

“我知道了。”看出他的不耐,炎振直了直背,保证道。

他已经可以从身周空间中涉取所需要的能量,慢慢纯净自己体内的新晶核体,可人类总免不了投机取巧的心思,想着这样变强速度太慢而且效果不明显,不如再吞噬一次晶核来的快速。

黑色大门被人从外打开。

有高大身影快步走进。

闻人诀转回身子,看向那人。

刀戈进了屋子,觉的气氛有些微妙,但他有很多事情要汇报,便也顾不上这些。

单膝跪地,他曲着脖子,“主上,被天元怂恿的那个富商,已被刺杀。”

当日赌坊叛变,光靠天元明显不行,他寻了个区内富商,两两勾结,里应外合,掌权后富商不涉赌坊管理,只管抽成,天元明着说是赌坊的二把手,实则大权独揽。

炎振认了闻人诀为主,自然赌坊也落到了闻人诀手上。

查明白这一切,炎振的本意是杀上门去,和那富商好好算账。

但在闻人诀看来,犯不上费那个功夫,对那个商人来说,投资天元和投资其他生意没什么不同,对方无意插手赌坊势力,看中的不过是赌坊的抽成。

既然刀戈手底下有杀手,不声不响的做掉就是。

犯不上和这样的商人起正面冲突,引来王区注意。

炎振虽然不甘,但主上都这样说了,也只好忍气吞声,好在人被刺杀掉,也算让他出口恶气。

刀戈看闻人诀点头,银色面具覆盖下也看不见对方脸色,只能继续道:“那个孩子怎么办?”

修长手指间转动的钢笔一顿,闻人诀知道刀戈问的是谁,那晚之后乐人被赌坊的人带下去治疗,之后一直被关在房内。

静默许久,他终究开口道:“想必他也不愿在赌坊呆了给他些钱,放他离开赌坊。”

“是。”

对刀戈来说,乐人无关紧要,问个处置方法只是出于自己的谨慎。

刀戈继续:“您让我查的贩卖您的那群人,已经有眉目了。”

闻人诀眼睑微动。

刀戈上前,从怀中抽出写满字的纸,递给长桌后的人。

闻人诀接过,手指轻轻翻看,很快就把调查结果看完。

摊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轻轻敲击起桌面,闻人诀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确实在贩卖私盐,而且这些盐,全部出自第十区。”

刀戈目光严肃,点了下脑袋。

手中薄纸不过两三张,却耗费了刀戈手底下所有人全力探查大半个月。轻轻晃着几张纸,闻人诀继续问:“王区就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盐是王权管辖之物,私下贩卖是违反王区王规的,就这样放任不管?

“他们本身干的就是走私的勾当,买卖一些车辆、晶核、有价值的外星物品和人等等,王区平时对这些灰色势力就不怎么干涉,定万万想不到,他们敢在这些物品中顺带贩卖起私盐来。”

闻人诀沉思着,不过想的却是一个小细节,“好似我听闻到的周遭王区,食用盐皆来自第十王区。”

包括自己的十八区。

炎振一直在旁边杵着呢,听闻这话,开口回应:“是,我们西南这片的人类都吃的十区的白盐,十区是我们这块的产盐大区,他们拥有巨大的盐湖和盐山,实力雄厚,无人能撼。”

闻人诀点头,而后下了命令:“先别打草惊蛇,找到当初贩卖我的那个人,拿回我的匕首。”当初那个先发现他的人,肯定从自己身上摸走了匕首,私藏起来独吞了。

敲击桌面的节奏变快,细长眼中翻滚着浓郁的阴霾,闻人诀继续道:“以赌坊的名义和他们小心接触,先小批量长期购买他们的食盐。”

赌坊同样算不上是正经营生,同为灰色地带,接触起来对方的警惕会低许多。

炎振不解:“可是他们私贩食盐本身就把价格压的低,我们再经手过一层,他们只会更压价,虽也有势力靠从他们手中再过一道赚点钱糊口,但那点儿钱,咱们赌坊还是看不上的。”

闻人诀抬头,没甚表情,平道:“我说要卖了吗?”

“啊?”不怪炎振吃惊,他们赌坊才几个人,买了不卖难道要囤盐?也犯不上呀。

“赌坊才经一次动乱,有心之人自可探查到,这个时候接触买盐赚取薄弱差价,必定是因为赌坊经营困难了。”闻人诀自言自语,觉的这个时机真是恰当。

眸中阴霾散去几分,他倒露出几许期待来。

那边刀戈和炎振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重新抬头看他们,闻人诀沉道:“通过与他们接触买食盐,找出他们当中可用之人,进而查出他们的押送线路。”

炎振忽的一下抬头看他,就见银色面具覆盖着的人还是那般模样端坐着,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起到的效果。

如果说刚才,自己和刀戈还不明白主上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这下也该猜出来了。

主上这是准备,对那帮走私的势力下手?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贩卖过他?

炎振猜不透,但既已认了做主,便只好一条道走到黑,况且,主上并没有辜负他当初的效忠,自己确实在一天天的变强中。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过高台上轻唱的少年,皮肤白暂,睫毛比起少女来说更为纤长,嗓音像是最悦耳的青鸟啼鸣。

坐在三楼平台靠栏杆的竹椅上,闻人诀微斜着身子往下看,视线空茫没有焦距。

炎振坐在他对面,手拿酒杯,自斟自饮。

好运赌坊一楼大厅桌椅金色奢华,有不断穿梭着的火辣女郎和赌坊仆从,一切看着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二个月前的那场大乱似乎已经远去,如今除却墙角几个还未抹平的枪孔,怕再难看出什么了。

坐了许久,闻人诀始终没有言语,视线中是楼下的众生百态,一连坐了几天,他有些腻味了。

楼梯口处快速跑上来个黑衣管事,见他和炎振都坐着无声出神,不敢贸然打搅,束手束脚的站到一旁。

炎振看见那管事,可只瞥那么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酒杯上。

人潮涌动的大厅一侧,一个青年男人一把拎起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嘶声吼叫着什么。

那被他拎起的男人却一连冷笑,张开嘴,似乎回应了什么。

大厅太过吵闹,看着青年脸红脖子粗的嘶喊,到了三楼平台这,只隐约一点声音。

闻人诀毫无聚焦点的目光就那么的,落到了那处。

炎振看着自在喝酒,却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主上的动向,见他脑袋靠着玻璃栏杆动也不动,眼珠子却转到了那边,立马也跟着看过去。

皱眉。

大概输急眼了,便觉的是对方使诈,能来赌坊的都有些身家,被青年拎起的那个男人明显是,不急不躁的,嘴一张,对面的人却被他气的更厉害。

隔得有些距离,具体发生了什么看不清楚。

只见青年在仰头嚎叫着什么,而后就抽出了手枪。

但他显然没机会用,因为已经不声不响靠近他的赌坊护卫,直接一脚踹向了他腰部,青年摔倒,枪支落地。

几个五大三粗的赌坊护卫上前,动作极快的拖着他往后门去了。

那被攻击的男人也不急,站在原地笑的得意。

在四五步远处观望的一个男人,大概是赌坊管事吧,上前捡起枪,似乎跟那中年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笑了几声,回到赌桌。

一切重归秩序,少有的几个围观之人散去,每个人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赌盘。

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动乱被快速平息,闻人诀并不感兴趣那个被拖往后门的人的下场,他只是扭过头来看身前早就站着的管事,道:“说!”

管事恭敬的低头,弯腰回道:“那老头死了。”

在掌管赌坊后,闻人诀有让人照顾当日被他利用的那个老仆。

不过老头身体本来就很差,可以说是苟延残喘,闻人诀使手段让他摔倒生病的那几次,更加速燃烧了对方的生命。不过,好在生命的这最后两个多月,对方得到了从没有过的善待,走的也算有尊严。

“知道了。”他应了声,半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重扭回了头,额头贴着玻璃,毫无焦距的盯着楼下大厅。

炎振给还站着的管事打了个眼色,让对方没事的话,赶紧退下。

他能看出,主上现在兴致不高。

那管事接到炎振暗示,快速道:“刀管事传回话,说明晚要带个人来见您。”

“他有说是什么人吗?”额头贴着玻璃,目光透过这刚换的玻璃护栏打量下方,似乎缺乏兴致。

“刀管事说,是您让他找的人。”来回话的管事尽责把所有的话都传达到,行了个礼后,退下了。

“刀戈的意思,是事情有眉目了?”闻人诀目光还散落在楼下。

“想必是,”手中抓着的酒杯放下,炎振有些自傲道:“刀戈办事一向有效率。”

“这两个月来购买私盐,有没有引起过对方的警觉?”

“没有,”炎振说着,目光落在他侧脸的面具上,“我们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小批量购买,且多方一起行动,不会引起注意的。”

“好。”

“好运赌坊”今晚有活动,邀请了城内一支非常出名的歌舞队进行表演,不到晚上十点,大厅中就人头攒动,赌坊外也扎起了不少色彩鲜艳的条幅和彩带。

晚上十一点,喧闹到了最高峰。

赌坊后侧门,在此处守着的护卫们对一个从阴影处走出的大汉点头行礼。

那大汉带着另外一个黑袍从头罩到脚的男人走上前来,站在这处似乎还能听到前厅的喧闹声,他对那人示意后,当先走进去。

穿着黑袍的男人把自己遮掩的严实,也不看守在边上的护卫,跟着往里走,步伐很急促。

炎振先把房间中的窗帘都拉上,又到角落里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做完这些事情,他才回身坐回闻人诀身侧。

闻人诀单脚翘着架在身前的玻璃矮桌上,一手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半个身子,下垂着眼帘,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这两个多月他始终是这么个状态,似是怀有什么心事。

居中摆着他坐着的这张大沙发,左右两边还放着两张稍小的单人沙发,其中一张上,炎振坐的端正。

蓬头垢面洗去,仔细看炎振脸庞,方正严肃,眉眼有神,颇有股子威严。

等了不过十分钟,房门被守在外面的人打开,刀戈带着人进来了,很是准时。

黑袍人突然从幽暗的环境到了灯火通明之地,似有点不适,伸手遮挡了一下。

戴着黑色大帽,本身就只能看清他的下半张脸。

炎振仔细打量着他,一会后伸手,道:“请坐!”

跟了主上两个多月,他多少有些清楚主上的习惯。

黑袍人微仰了头,看说话的炎振一眼,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旁的刀戈走到炎振身侧,笔直站着。

炎振继续开口:“听刀戈说,你是骆驼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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