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阳泉酒家,两人分别后。
苏永年沿着城中河东岸逆流而上,大约两三刻时间,终于走到了街道尽头,青石河堤也在前方断了,河堤最尾端旁边的泥土里架着一块街牌,上面写着几个朱红大字“溪下承谷街”。这块地方在清溪河汇入城中河的河口处不远,所以被叫做溪下,是整个镇子最偏僻的街道。溪下有三四条街,路面都是用碎石子铺垫的,不像镇子里的街道都是青石板地面,这种石子铺的路面不算平整,但平日里总也还踩着舒服,可一旦下雨,石子就会被雨水激的四处飞溅,漏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坑,所以雨日里出行十分不便。
这里的人没有也不会去筹钱把路面修的和镇里一样,因为他们没有钱。
溪下是贫民扎堆的地方,这几条街上住的都是没什么积蓄的人家,又或者是别的地方跑荒来的。
承谷街在溪下最偏的地方。
此时零零散散还有几户人家亮着昏暗灯火,大多数都是人家都是门户紧闭,早早的休息了,毕竟灯油也挺贵的。
细雨初停。
苏永年收起雨伞,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雨伞食盒,走在碎石地面上,脚步声沙沙作响。不时还得注意看着前方地面,绕着水坑走。
苏永年想着,要是有月光就好了。
……
……
知行棋社里,白须老头正看着杨,苏二人的刚才的对局,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
白须老头就是棋社的教棋先生,易方平。
此时杨文远刚从阳泉酒家回来,轻轻推开虚掩的棋社大门,提着食盒越过高高的门槛。看见白须老头在那仔细端详自己的对局,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高兴的是先生看自己的对局时居然看得那么入神,这是翻天覆地头一次。紧张的是这番对局中,自己却是劣势的一方。
一顿骂怕是少不了了。
易方平摸了摸胡须,对门口站着的杨文远微笑着轻轻招手。
“过来!”
杨文远喜出望外,提着食盒,一阵飞奔到易方平面前献殷勤道:“先生,我今天买了鲜三九菇汤和你最喜欢吃的‘雪天牛尾狸’啊。”
易方平从棋罐里的一颗棋子,捻在手指尖,轻轻摩挲。
“这棋是与刚才和你一同出去的那小子下的?”
“是,先生,他叫苏永年。”杨文远忙道,他非常希望先生收下苏永年这个学生,这样他就可以当师兄了,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师兄。
易方平轻轻摸了摸杨文远的头,将杨文远手中食盒接过来,笑道:“很好!”
“罚你将这谱子记下来,不画完不许来吃饭!”
易方平提着食盒笑呵呵地往后院房屋走去,打算和杨老头小酌一杯,顺便让他看看是谁赢了刚才的赌局。
“先生……”杨文远很无语。
果然还是受罚了,本来还想着先生和义父肯定又打了赌,正好让先生胜一场让他高兴高兴,兴许就能把苏永年收了当自己师弟,顺便还能使得自己不用受罚,一箭双雕。
这个臭老头。
不过作为棋社里的伙计,记录棋谱是常有的事,经常有一些重要的对局又或者是棋客出钱,都会要求他画谱,画棋谱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拿现成提好线的空白棋谱记录棋局的经过,下棋的人每下一手他都在棋谱上对应的位置记录一下,只要把每一手的顺序都不写错就行了。
杨文远干了这么久这个活,画个棋谱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棋都下了这么久,虽然都是自己下的,但哪能把棋枰上的每一步棋都记得清清楚楚呢?这不是故意刁难么,这个老头!
天天动些坏心眼,怪不得你和义父一样年纪却头发花白,该!杨文远如此想道。
此时正因为胜了杨老头一场的易方平正乐呵呵饮酒,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打喷嚏,活活没把自己呛死。
……
……
苏永年终于走到承谷街的尽头,那是一块临河的铺面。
溪下也是有商铺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
那铺子门房上挂了一把铜锁,生了不少锈,快要把锁眼都堵住一样。苏永年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与铜锁正是一般做工。
想来阿伯为自己买下的屋子正是这一间了。
城南溪下承谷街丁字最末。
铺面南边是一块空杂草地,再过不远处就是臭名昭著的乱葬岗,那里埋的大多不是本地人,又或是没了亲人朋友为之打理后事的,被镇子上的人草草埋了。
苏永年打开铜锁进了铺子里,桌椅上全是灰尘,房檐到处挂着蛛网,幸好是屋顶没有破瓦,不然这里就要成了水帘洞天了,不过潮气是免不了的,毕竟长时间关门闭窗,里面的东西许久没见过太阳。
铺子不大,前后一共两进房屋,一进院落。陈设也十分简单,只一桌一椅一柜一床铺,外加上一座烧水炉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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