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您倒是拿个主意啊”文书先生略带焦急,对那坐在堂上喝茶的张掌柜小声催促。
“就是啊……掌柜的,这么拖下去也不像回事”一众糕点师傅帮声。
门外人声鼎沸,传入门里的时候尚能听得一清二楚。
张掌柜年纪大约五十多,穿一身蓝色粗布,皮肤微黑,下巴上的胡须十分整洁,眼睛长而细,眯着眼思索事情的样子,像一尊泥塑的木头佛。
这一尊木头佛轻飘飘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之后,面色连一丝微波也无,然后随手将精致的茶杯凌空一扔,将那只茶杯砸了个粉碎,茶水四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猝不及防。
满屋垂手站立的人皆屏气闭嘴,不敢再多话。
“你们一个个说,让我拿主意”张掌柜冷声道:“可是我拿主意的时候,你们哪个不是阳奉阴违,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谁曾听我一句?”
“现在你们的主意呢?你们不是大有主意吗?你们说来我听听!”这句话是一字字地迸出来的。
原来这并不是一尊真佛,发起火来能叫近百人肃然惊惧。
人群中已经有感觉到不对的人。
自从掌柜的病了以后,转了性子,就再没这样厉声呵斥过谁,让大家渐渐忘了他本来是个暴脾气的人。
“掌柜的,这话就过了,大家相识这么久,就算没有情分,也有缘分,你要这么说,可就是把大家的缘分都磨灭了”站在文书先生背后的外交员虽然低着头,但说话声调却很高。
“缘分?哈哈哈”张掌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个外交员,一场大病让他学会了压抑脾气,于是他用不那么激烈的语气道:“你说这缘分,哪有银子重要呢?是吧,高钰”
就算高钰这个不要脸面的流氓在背后把张掌柜骂成了筛子,可当着这个冷面冷威的大掌柜,他还是不敢直接造次。要知道张掌柜可不是靠着年纪大当上这个掌柜的,说起他病前的事迹,可以说三天三夜。
“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高钰嘴角挂着惯常的笑,神态不带半分异样,像是完全不明白张掌柜在说什么似的。
张掌柜点头:“听不懂,没关系,我已经装傻装了一年多,不在乎再跟你多打一会哑迷,反正装糊涂我比你在行”他环视了一圈站在前面的众人,胸口的气血直要涌上来,但被他拼命压下。
被他看过的人,都多多少少转开了目光,生怕不小心对上张掌柜那双木佛一样的眼睛。
那些被说中了的人,心中惴惴不安,原来张掌柜在病中之时并非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蝇营狗苟,而是装聋作哑。
张掌柜真是好深的心机,非忍到满江红逼到门口,才把这口气吐出来。
不愧是百花坊二十年不变的天。
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可也不能放任大厦倾倒而不置一词吧!
被挡在后面的一个大师傅站出来道:“掌柜的,不是我老关和你过不去,你这话,我怎么也听不出个道理!你帮东家掌着一坊生意,职责所在,怎么也该尽一尽你的道义本分!你抱病这一年多,坊中的事务全是李掌柜和魏账房在操持,中途有什么事情也不见你说话,也不拿主意,才让些许小错拖延到如今酿成大祸,现在这时候,你还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我老关第一个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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