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火盆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此时正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冷,小丫头过来往火盆子里加了回银碳,见碳烧红了,才悄悄站在一旁。
冯氏看着坐在椅子上握着茶杯取暖的阿续,一时想起了许多往事来。
那时她还在闺中,随着母亲去郑家做客。母亲本意是要把她许给郑家长子,却碰巧遇到了回娘家做客的郑家表姑奶奶,那位表姑奶奶,就是她现在的婆婆,萧家老夫人郑氏。后来老夫人不再主事,郑家也逐渐败落,两家来往的越来越少了。也是前几年才听闻那家人出了事。
所谓造化弄人,当初与冯氏差点订婚的郑家大少爷,竟然是眼前这位阿续姑娘的父亲。
冯氏还记得自己躲在屏风后边瞧那俊朗的少年郎,芳心暗许,满心欢喜。可转眼间,她另嫁他人,再无音信。不料后来,他家竟然败落至此。
阿续饮过茶后,脸色才稍微有了些红润,她一向畏寒,今日又衣着单薄上街吹了冷风,好一顿折腾,当下有些病恹恹的。
“造化弄人,不想你与我们家还有些亲戚情分,哎。”冯氏感叹一声:“等下我去回了老夫人,你且在家里住下,不必忧心。”
阿续脸色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点点头道:“如此,多谢太太了。”
冯氏扭过头,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际,此时虽是下午十分,但看着天色出奇的暗,犹如一块巨石,几乎要压下来,冯氏此刻心里便是有些难受。
待阿续出门时,冯氏瞧见她单薄的身形,吩咐侍女道:“去拿我的披风来,给阿续姑娘披着。”
“出来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带,叫太太笑话了。”阿续委婉道。
“那些地方的东西,不带也好,撇的一清二楚才好,咱府上什么也不缺,放心好了。”冯氏语气柔和,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侍女过来给她系好披风,阿续又跪下,恭敬磕了几个头,冯氏来不及扶她,阿续已经拜完,行礼退出去了。
阿续走出房门时,见萧明庭还在廊下站着等她。他生的高大挺直,利落结实,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见她出来,眼神里都是关切和满满的欣喜:“阿续,阿续!”
她站在台阶上冲他笑道:“没事,太太如将军说的一样,同情达理,再宽和善良不过了。”
萧明庭见她身上披着母亲常用的披风,当下心里明了,母亲并没有为难她!萧明庭冲着屋内高声笑道:“多谢母亲!”
说罢,他才活动活动了身子,用手呵气取暖道:“才开春,还是很冷的!”他几乎没有迟疑,伸手替阿续拉紧披风,语气温和:“走吧,我带你回房休息!”
夜里,阿续就病了,高烧不退,连意识都有些不清。一时间噩梦连连,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被抄家的时候,院子里一片狼藉,下人们逃的逃哭的哭,凶神恶煞的卫兵进来一阵猛砸,父亲和哥哥带着手铐脚链跪在院子里,母亲站在廊下放声痛哭,姐姐将她护在身后。
半迷糊半清醒间,仿佛有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有些许的粗糙,像是一位宽厚的长者,在耳边叹息:“可怜的孩子啊。”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老夫人郑氏来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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