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后,布鲁斯特先开口打破了这下一秒就会爆炸的危险氛围:“咳,那边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街口就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你肯定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对,就在那边,我刚才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惨叫!” 棠将视线转向了靠在墙边的那人。 “啧。”男人皱起眉,看样子有些烦躁。 “好了,克洛德,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快走吧!”布鲁斯特扛起那人催促着。 被叫做克洛德的男人微微颔首,目光一转,落到棠的身上,对她露出一个一点也不友善的笑容:“希望你别再遇上我。” “这句话原封不动送给你。”棠冷冷地看着他,伸出手霸气十足地比了一个中指。 “他们来了!快走!”布鲁斯特拉住因为这个手势差点暴走的克洛德,一手拖着他的胳膊,一手扶住扛在肩头的人往街尾扯,“真的万分抱歉,但希望你看在我的面上别说出去!”他恳求地看着棠。 棠没说话,只默默盯着他们两个人。 街口的声音越发近了,见棠迟迟没有回答,布鲁斯特也等不及了,拉着克洛德转身消失在街尾的转角,后者留给她一个阴沉可怕的眼神没入黑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有人看到了她,空荡荡的街道中央站着一个独身少女,这一景象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喂,发生什么事了吗?” 棠转过身,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人,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人,酒红色短发利落地垂在脸颊边,穿着一身简单干练的劲装,尽管外面罩着绒衣,却依旧能看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有着一张美艳的脸,眼尾上挑,眉目间透出几分凌厉潇洒,令她整个人多了丝与众不同的帅气。 她的视线立刻被棠脖子处的掐痕抓住,猫眼中透露出一丝狠厉:“有人行凶?!” 棠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脖子,好像这才感觉到火辣的痛感,她缓缓抬头,指向街尾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有人攻击我,往那边跑了。” …… 当迦尔逊和雷忒恩赶到治安所的时候,棠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灯光之下,任旁边的助手小姑娘往上面涂药水,她脖子上那圈已经青紫的掐痕衬着雪白的皮肤愈发触目惊心。 “你是说攻击你的人叫克洛德,有一个帮手是吟游诗人,还打晕带走了一个人?”治安所的记录者在本子上边写边问。 “对,”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请你们重点通缉那个叫克洛德的人渣。” “棠小姐!你你你没事吧!”迦尔逊绕开屋子里的其他人,担忧地跑上前去观望。 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看我像没事吗?” 迦尔逊愣愣地看着那圈淤青,小声呢喃:“可雷忒恩说你不会……” “咳咳!”身后传来雷忒恩做作的咳嗽声适时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他走上来关切地说:“怎么有人攻击你啊?” 棠若有所思地盯了他片刻,把雷忒恩看得坐立不安,心虚地坐在板凳上左右挪动,她才开口:“倒霉吧。” 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外面逛呢?为什么要死不死走上那条街道?为什么好巧不巧撞上正在进行中的肮脏勾当? 棠往上扬了扬头,方便小姑娘涂匀药水。 “没有这两个人的身份记录,应该是外来人。”记录员翻了翻文件,抬头看向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的短发女人。 女人略一思索,歪了歪头,正巧对上迦尔逊投来的目光,后者一个激灵迅速转过头去,耳朵尖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我去外面打听一下,上次的事还没消停两天又来了新的,博特港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她没有理会迦尔逊的扭捏,转身走出了房间。 迦尔逊保持着一个目不斜视的姿势,眼珠却随着她的身影出了门直至消失。 “她叫佩拉,当地治安队的,”棠非常贴心地介绍,“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我没有——”迦尔逊下意识反驳,转头对上棠和雷忒恩一模一样的揶揄神情,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是觉得很帅气嘛……” 三个人做完记录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一趟折腾下来迦尔逊和雷忒恩的醉意早就消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疲惫,所以这一觉睡得也格外昏沉。 棠那边就没那么顺利了,她的头挪动起来不太舒服,只能以一个僵直的姿势面对天花板固定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骼都僵住了,半天才缓过劲。 隔壁两个人一大早就去打工了,棠在床上瘫到日头高照才慢慢爬起来走出房间。然而刚一下楼她就看到了一抹醒目的酒红色头发。 佩拉倚着柜台正在和旅店老板说话,听到声音回头向她看来,潇洒地一挑眉:“哦,不用找了,我看到她了。” 棠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上前来,来到她身边的时候略一低头,扫过她的脖子:“看起来轻些了,睡得还好吗?” “还可以,谢谢。”不知道对方抱着什么目的前来,棠带着礼节性的浅笑回应。 佩拉没有过多的啰嗦,开门见山:“我来问一下昨天的事情,你有时间吗?” “当然可以。” “在这里还是出去?” 棠看向透过窗户落在柜台上的温煦阳光,说:“出去吧,我想透透气。” 于是两个人就漫步在博特港宽阔的广场上,广场中央的海神铜像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温和又不刺眼的金属光泽,鹅卵石铺成环形围绕着广场边界,时而有海鸥挥动着翅膀落下,在孩子们的欢笑中又一哄而散,展翅飞向湛蓝的天空。 佩拉看着在天际徘徊的海鸥,眉眼柔和了一些,但眨眼间又恢复了严肃干练,公事公办地问:“请问你还记得昨晚攻击你的人的长相吗?” “我没法形容,”棠抿了抿唇,她的描述能力还没达到一定水准,只能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就是看上去很欠打的那种。” 佩拉:“……嗯。还有吗?” “披着斗篷,我猜他想隐藏身份,对了,我听到他和那个吟游诗人说要把那个打晕的人带上船。” “船?”佩拉一怔,忽然紧紧皱起眉。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在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什么:“他有没有提到过泥塑?” “什么?”棠不解地看向她。 “没有吗?” “好像没有吧。” 佩拉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自嘲地笑了下:“之前的事弄得我头昏脑胀。我昨天去打听了一圈,镇上的人都不清楚这个叫克洛德的人,看来他之前应该没有高调露过面,你说被打晕的那人是个惯偷,我也去问了一下,目前尚没有线索。” 棠点点头,刚想说话,忽然被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打断,佩拉立刻看了过去。前方似乎发生了骚乱,广场旁边的一处高台上有个年轻人正在振臂呼喊着什么,底下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喊话。 “抱歉,我去看看。”佩拉快步赶了过去,棠也跟着走向那群人。 “……恶魔已经降临了!德罗伊利斯就是最好的证明——天神要抛弃我们了!只有深海的邪神才能拯救世人!”那个年轻人的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脸色苍白,眼眶青黑,但神情却是极端的亢奋,声音高亢而慷慨激昂,仿佛陷入了一种病态的迷乱。 “又来了,”佩拉无奈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拨开人群走到最前方看着那人,神情郑重,“下来!别逼我用暴力。” 年轻人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神经质的眼神戒备地看着来人,咬牙说:“不信奉邪神的人会被毁灭!你们都会被毁灭!” 眼见着言语警告不能使他停下这邪教宣讲似的演说,佩拉直接跃上台子擒住那人的手腕,一个漂亮的擒拿把那人抵在了墙上,抽出绳子将那个还在剧烈挣扎的年轻人捆绑起来,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他还涨红着脸大声疾呼:“放开我——你们这些无知的人会后悔的!唯有邪神永生!” 年轻人说的话越来越危险,佩拉一气之下抽出一块手帕胡乱卷了卷塞进他的嘴里,阻断了他发表更加煽动性言论的可能,她提着那人从围观群众中走出来,甩了甩头发对众人说:“行了,别听他胡说八道,都散了吧。”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着陆续散了,棠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怎么了?” “最近的常态了,”佩拉押着那人往治安所的方向走,有些感叹,“德罗伊利斯的事情发生后有很多鼓吹这种言论的人,没法控制,我们已经抓了好几个了。” “什么邪神?” 佩拉耸耸肩,把那个在她手下扭来扭去的青年拍老实了才说:“据他们说迷失之海的深处沉睡着一位邪神,当恶魔降临人间的时候,诸神无力挽救世人,只有信奉邪神才能得到救赎,你相信这种话吗?” 棠淡淡地说:“邪神若能不求回报地拯救世人也就不会被称为邪神了吧。” 被佩拉押解着的青年听到这番话立刻激动地挣扎起来,似乎极其愤怒地想要反驳,但是他的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非常透彻,”佩拉赞赏道,然后转头恶狠狠地威胁,“再不老实就敲晕你!” “那你刚才说的泥塑也与这个有关?” 佩拉点点头:“他们的信物就是邪神雕塑,最开始就是在一艘船上出现的,然后才渐渐流传开,你说那个人提到带回船,我以为会有什么关联呢。” 棠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昨晚一些零散的对话如迷雾消散般浮现上来。 怎么可能?这个不是图鉴上画的吗? 你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吗? 棠蓦地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佩拉见没人跟上,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我想起一些事情,要先回旅馆。抱歉,如果发现了什么我会去找你。”她不等佩拉详细问上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去。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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