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间,孙玉华已对渐近的朱汐屈膝行礼,凌素连忙也学着她的动作,起身时眸子已经凝在秦岩脸上,唇边梨涡荡起。 ——“吴狄的夫人我认得。”朱汐看向马背上的秦岩,见他对那少女微微笑着,“还有一位?难不成…秦将军喜欢金屋藏娇?” 秦岩脸一红,“公主误会了,小丫头今天才随我回京…” 朱汐掩唇笑道:“才带回来的?天色不早,那该是会住下吧?” “暂且先安置在家中…”秦岩话说一半才发觉着了朱汐的道,“小丫头是我恩人…不是公主想的那样…” “秦将军是老实人。”朱汐忍着笑,“连谎都不会说,回头再听你们的故事,不过我瞧着,倒是个难得的姑娘。” “公主才看一眼…” “我长在宫里,见过太多热脸冷眼,人好人坏,我不会看错。”朱汐托起腮端详过已到眼前的凌素,“不劳秦将军多送了,恩人熬冻等你,你可又欠了人家。” 轿帘缓缓掩上,轿夫抬着青轿往巷子更深处走去,秦岩跳下马背,见凌素脸蛋被寒风剐的发白,赶忙解下灰裘披在她单薄的肩上,干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瞥见孙玉华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 孙玉华抱肩,“秦将军,我也冷。” ——“吴狄,你夫人快冻死了!”凌素冲院里高喊。 “来了来了。”吴狄擦手冲出,“玉华,你不是穿了斗篷么,还冷?可是得了风寒?” “无趣。”孙玉华挑眉瞪了眼吴狄,“人都回来了,你还不跟我回去。” “这就回去了?”吴狄有些不大情愿,“我才备下酒菜,还打算和秦岩一起喝点…十年的女儿红,我才从后院土里刨出来的…”瞅见夫人脸色阴下,“走走走,咱俩回家喝好酒去。” 送走吴狄夫妇,秦岩回看裹着自己灰裘的凌素,自己还担心她瞧不上这件旧衣,但小丫头攥着裘领,眉间好像还享受的紧,秦岩捋开她的发梢,低声道:“秦大哥这宅子,还住的惯么?” “孙姐姐和我说。”凌素仰头,“你宅子还没她娘家半个花园大,我记得你和我爹说,你俸禄不少,还有许多赏赐…难不成,你把银子都藏了起来?可你家一眼就看了个干净,秦大哥,你把银子藏哪里了?” “哈哈哈哈。”不过几句话,秦岩在五王府的郁郁已经散了个干净,“我那时哄你,也是骗你爹,这不就把你拐走?往后有饭吃就不错了,吃好喝好…难。” “孙姐姐家是开钱庄的,不如…往后我去找她借银子,如何?”凌素蹙眉想着。 “跟我回家去。”秦岩刮了刮凌素的鼻尖,“欺你秦大哥么?回头置个大宅子,走到你腿软。” “孙姐姐还说。”凌素一边说着,一边偷看秦岩脸色,“你家常年没个女人,进出都是大老爷们,男人味臭的要死,让我搬去她家住…” “噢?”秦岩扭头注视着凌素带着狡黠的脸,“你怎么说的。” “我说啊。”凌素咬了咬唇尖,“我说是秦大哥欠了我的,我要是搬到别处,岂不是便宜了他?便宜人的买卖,我才不做。” “说得好。”秦岩竖起拇指,“对付孙玉华,不能嘴软,你秦大哥这些年吃了她嘴上不少亏,小丫头一来,连本带利都给赢回来,我看孙玉华今晚保准气的睡不着。” “那吴狄岂不是惨了?” 俩人说笑着走进院子,正在井边洗衣的老奴瞧着也有些诧异,秦岩品性敦厚,这主子不难伺候,但也很少能听见他的爽朗笑声,尤其…还是对着一个女人。 晒衣的老奴对洗衣的挤了挤眼,两人对视点头,暗想着将军府总算有个女人,倒也是件好事。 饭厅里,吴狄快手已经备好一桌饭菜,秦岩藏了十年的好酒也被他挖了出来,凌素捧起酒坛给秦岩倒满,又给自己碗里倒了几滴,指尖蘸了蘸吮进嘴里,皱眉道:“吴狄还说这是好东西,也忒难喝了。” 秦岩半日不进茶水,早已经渴的慌,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个干净,空碗递向凌素,“再来。” 凌素怔怔又倒,秦岩连喝三碗才缓了些,衣襟抹去唇边酒渍,剑眉惬意扬起,见凌素瞪大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能喝下这么多,却还是捧起酒坛子又给他添上,憨态可掬惹人怜惜,秦岩十几年戎马,闭眼就是血染沙场,尸横遍野,哪还敢想过自家会有这番温柔景象。秦岩夹起块肉食放进凌素碗里,好一会儿才挤出两个字——“你吃。” 凌素咬下一口,见秦岩只是喝酒,放下碗道:“你自己不吃么?寡顾着喝酒?” “酒是粮食做的,喝酒不就等于在吃么?”秦岩光棍多年,家中老奴哪个敢管他喝酒,秦岩愣了愣,闷头又给凌素夹了些菜,“你多吃点。” 凌素起身也要给秦岩夹菜,筷子一松棒子骨落在倒着酒里碗里,秦岩捡起带酒咬下,对凌素笑道:“这味道真是不错,好酒焖好肉,有趣。” 凌素噗哧笑出,扒着碗里的吃食,秦岩想了想捧起酒坛又倒了半碗,把酒坛撇到一旁,认真道:“最后半碗,不再多喝,小丫头满意了?” 俩人边吃边说笑着,一顿晚饭吃过了戌时才结束。夜风拂面,酒水喝得恰到好处,秦岩眯眼享受着微微醺的舒坦,忽然生出一种被女人管束倒也不坏的感觉。 次日天才蒙蒙亮,秦岩已经换上朝服,戴上鎏金束发冠,武将朝服是用玄青色的罗纱缎制成,秦岩将拜三品,衣上绣蓝孔雀,腰系镶珊瑚珠的襟带,襟带扎上,也是一副丰神俊朗的好模样。 秦岩走出屋门时,凌素就已经醒了,她轻轻推开小半截窗户,看秦岩摸出把袖刀对着水盆刮胡渣,还捂嘴笑了声,再看他穿戴齐整的模样,凌素也是有些看傻。 初遇时衣着褴褛,再见时又是江湖侠客的样子,这会儿换上一本正经的朝服,凌素还真不大敢认,明明是个气宇轩昂的年青将军,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哥哥么? 秦岩早晓得小丫头在偷窥自己,他故意半晌不挪身,慢悠悠动作着,拿起鎏金冠时还晃见凌素机灵的眼,才刮干净的下巴动了动。 秦岩穿戴妥当阔步转身,凌素关窗不及被逮个正着,小丫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眨巴眼道:“去见皇上都要穿成这样?” “你不喜欢?”秦岩张臂低头看了看,他还以为凌素挺满意自己这副行头。 凌素摇头,笑道:“穿着威武,可你走起路步步生风,怕是会拘着吧。” “步子太大还会扯到档。”秦岩脱口接话。 凌素笑弯了眉毛,脸蛋都笑得发红,早起的老奴听的只想跺脚,这主子怎么能对个小姑娘说粗话,可别把人吓跑。 秦岩想和凌素多说些话,又怕一说就收不住,离开时步子顿了顿,接过老奴递来的马缰,便往宫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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