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嬷嬷的提醒下,喜妈妈才意识到失态,快速垂下了头。 接着,又有三位十来岁的丫头出列,圆眼的是书香,圆脸的是花香,有颗美人痣的是茶香,从高到矮,从大到小,倒也好区分。 “红儿领着春、夏、秋、冬四个丫头,负责子归苑其它事物,牛嬷嬷再向二夫人要些人手,分派到腾云院各处,大郎不在家,得让柔柔身边热闹起来。”彭城太公主又吩咐道。 牛嬷嬷以前是太公主的贴身宫女,跟着太公主嫁到温家,在府里地位极高,说是奴才,其实也是半个主子,谢氏对她也客客气气。 “牛嬷嬷看谁得力只管说,可别跟我客气。” 牛嬷嬷也客客气气地回了个礼。 “二太太挑选的人定是好的,牛婆子只管听二太太的安排。” 在牛嬷嬷的提议下,温柔当夜便留在了鸿福堂歇息。 温柔生平第一次由一堆人伺候着梳洗,接着,就直接被送到了彭城太公主的榻上。 彭城太公主也已梳洗完毕,褪去珠光宝气的太公主,眉眼间显露出的高贵气质依旧。只是少了端庄严谨后,整个人看起来要平易近人许多。 见到温柔来了,彭城太公主便放下了那本略显破旧的《六韬》,拍拍身侧的空位,笑道:“你父亲自幼坐不住,平生最烦读书写字的他,却独独对兵书爱不释手。在腾云苑有一屋子的兵书,都是他在家时,一笔一划抄出来的。” 想起过去那母慈子孝的时光,彭城太公主不禁莞尔出神。 五岁的大郎,异常顽劣,字都识不全的他,却常偷溜进夫君的书房,摸着那架子上的刀剑爱不释手,嚷嚷着以后要做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夫君见了大喜,觉此儿可承祖辈志向,当下将大郎举得高高的,又寻了数本兵书绘本给大郎玩耍,还亲自教大郎弄刀舞剑。 到得七岁时,大郎时常坐在桌前抄写兵书,每每抄完一句,还要思考许久。那时的彭城太公主,并不愿心爱的长子从戎,屡次与夫君争吵,最终却拗不过大郎,只得放弃。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彭城太公主开始日日盯着二郎读书习字,绝不让二郎有触碰刀枪的机会。 想想身为高/祖胞妹的她,自出生起,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独要不来长子长伴身侧啊。就连温家的嫡长孙女,也不能养在她身边,这种遗憾,一生都无法弥补。 彭城太公主瞧着眼前英气十足的孙女儿,感慨万千。 而温柔看着那些不甚好看的字,亲切之余,也有些思念阿爹了:“我儿时淘气,阿爹常罚我抄写兵书,从《孙子兵法》抄到《司马法》。我边抄,阿爹边说《孙子兵法》细且全,《孙膑兵法》生动有趣,而《六韬》从选将到用兵再到抗敌,内容既缜密又深刻,较之其它,更博大精深。” 听温柔如此一说,彭城太公主不禁摇头。大郎到底还是顽劣的性子,别人养女儿只教琴棋书画兼女红,她却让闺女学兵书抄兵书。这也难怪文玉驹和宝世子一干人被温柔打得鼻青脸肿。 “你父亲倒把闺女当儿郎养了。” “阿爹说他不常在家,柔柔得学点本事,才不会被欺负。”温柔吐吐舌,果断决定将独闯吐谷浑、孤身战群狼这等光辉事迹,烂在肚子里。 “咱大魏的女儿,身手矫健点不妨事。” 彭城太公主想她年轻时的骑射功夫,也是不比男儿差的,只不过出嫁后,再也没用上过了。太公主一把搂住孙女,捏着她肉乎乎的小脸笑道:“不过诗书礼仪和女红还是要学的,像你婶母与姑姑就样样在行。” “烟姨自小就有教柔柔诗书礼仪,还有女红.....”说到女红,温柔明显有点底气不足,至于烟姨教是教了,她有没有学,当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这样说,也不过是预防她亲爱的祖母大人以为她啥也不懂,明儿就给她找一堆女红师父来。 而彭城太公主并没有继续温柔的教育话题,而是在迟疑片刻后,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沈三娘这些年,一直与你们父女在一起吗?” “是啊,听爹说,娘生我时难产,落下一身病,全靠烟姨照顾,娘临终前,把阿爹和我托付给烟姨了。” 祖母怎么会突然问起烟姨?想到烟姨对阿爹一往情深,温柔也很愿意撮合他们,便有意帮烟姨在未来婆母面前树立个好印象。于是乎,温柔兴致勃勃地将烟姨的温柔体贴,和对阿爹的情深意重,都着重叙说了遍。 怎知她家祖母越往后听,眉头皱得越紧,而温柔却浑然未觉祖母的变化。 “遇到那样的人家,她也是个可怜的,祖母会重重酬谢她。”说这句话时,彭城太公主脸色极为复杂,似有厌恶,又似有不忍。 “什么人家?” 关于沈烟的事情,彭城太公主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又问起了温柔父女在凉州的生活。 于是乎,温柔又与太公主说了许多凉州的生活,以及她小时候的趣事。由于她讲故事神形具备,往往逗得太公主和一干婆子丫鬟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太公主的贴身妈妈,春妈妈提醒道:“眼下五姑娘已回家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叙话,太公主也累了一天。” 牛嬷嬷也道:“五姑娘连日奔波,一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得早些歇息,好养足精神,明日还要祭祖咧。” 太公主这才罢休,拉着温柔依依不舍。她本还欲留温柔同睡,可温柔想起自己那王八般的睡相,很有自知之明地果断拒绝了。 “柔柔睡相不好,怕吵着祖母休息,还是去隔间睡吧。” 彭城太公主也没有强留,只反复交代书香几个要伺候好五姑娘。 转眼,已是更深夜露时分,温柔在一干婆子丫鬟的侍奉下,迷迷糊糊地爬上那张陌生的床。虽然是极其疲倦的身子,但辗转反侧,很久才入睡。多年独睡的她,尚且还不能接受像婴儿般,被别人守着睡觉,所以,照旧是睡得不够安稳的一夜。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温柔的睡梦中,还老出现皇帝姐夫那张百无聊赖的脸,每每都能把温柔吓出一身冷汗。 半夜里,起了秋风,听着秋风的呼呼声,温柔才找到一点熟悉感。 这一夜过得也是极快,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温柔就被书香从被子里捉了出来。在温柔一脸呆滞的表情中,花香和茶香两个,已经麻利地给她穿好了衣裳。 温柔探出脑袋,往窗外望去,还是灰茫茫一片,哑然道:“天还没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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