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欢对着她笑呢!看得她怪难为情,真奇怪,温柔实在憋不住了:“那个,陛下一直笑我,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哇!”  宣帝“嗯”了声,刮了下温柔的鼻尖,慢悠悠地说:“真想给你块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灰头灰脸的样子多么有趣。”  温柔反应过来,一边解释,一边手忙脚乱地摸脸。  “哎呀,这牢狱实在太脏了。”  宣帝却不再看她,一边把玩着纸鸢,一边看着天空,轻飘飘地问:“想放纸鸢啊?”    是在问她么?温柔“啊”了一声,点头答:“是啊!”  “倒是个好日子。”宣帝负手而行,似在自言自语,纸鸢在他背后随风摆动。  曹公公十分贴心:“主子,牧场辽阔,极宜放鸢。”  宣帝“唔”了声,曹公公又来与温柔说:“陛下要领小娘子去牧场放鸢呢!小娘子快上车吧。”  温柔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真的!牧场大不大?够我骑马么?”  “骑马.....这.....”曹公公有点为难。  离他们老远的宣帝突然停下脚步,淡淡地说:“看在你帮朕收回一个中尉的份上,赏你匹马。”  曹公公屁颠屁颠地跑去找马。  温柔想起驰骋大漠的感觉,极为兴奋,再看这软趴趴的皇帝老儿时,也顺眼了许多。    连绵不断的秋雨终于停了,连着十来日都是艳阳高照,收成虽有所减少,但总算保住了些。街上人流簇拥,众人弃了马车,一路缓行,所到之处,皆是繁荣昌盛。  有本地的人家抱着些点心鸡蛋边走边卖,有附近的山民挑了新鲜果子来卖的,也有走南闯北的商队,拖着各地的奇货异货叫卖。  温柔就像一只生机勃勃的猫咪,左看看右摸摸,尽情地挥霍着曹公公给她的银子。  宣帝扬了杨嘴角,满脸不屑。  “谁说朕做皇帝就不祥呢!”    “金秋新酿的菊花酿开坛了,味清凉甜美,靖节先生有诗云‘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喝了能令人开心长寿的酒,小娘子可要尝一口。”  温柔低头呡了一口,口感不错,便十分大方地买了一小坛。  感觉到温柔可能会把整条街都买下,刚荣升为苦力工的小默有些苦恼,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摇头,在心里嘀咕:不是个勤俭持家的主啊,幸亏陛下是个有钱人哪。  温柔一路蹦蹦跳跳,与宣帝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自看不到宣帝眼睛里的光芒。  小默与宣帝只保持着一步之遥,宣帝嘴角那一抹浅淡浅淡的微笑,他可是看得极为清楚:陛下今天心情格外好哇。  小默顺着宣帝的目光看过去,温柔正在朝他们招手:“喂!你们走快点。”  这一刻,小默有被打通任督二脉的顿悟感。    温柔抱着菊花酿等了好一会儿,宣帝才拖着轻飘飘的脚步,慢悠悠地移过来。温柔看他成天笑眯眯,也不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啊,然而,又为什么总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啊。  这条街格外长,温柔也不好冷落皇帝他老人家,便寻着话题活跃气氛。  “平城真繁华啊,我在凉州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  宣帝笑着“嗯”了声。  温柔拍拍手里的菊花酿,又道:“我在凉州只吃过葡萄酒,上一回吃你们送的桑落酒,有点苦味儿,这回的菊花酒好喝多了!”  宣帝依旧一脸笑,眼神飘乎乎的。  温柔忍不住蹿到宣帝跟前晃了晃脑袋,还没晃明白,她的小脸蛋就被宣帝邪恶的五指轻轻罩住了,推了开来。    温柔摸了摸被摸过的脸蛋,边走边嘀咕:“至于那么高兴嘛,一路都没合过嘴.....”  温柔走着走着,嘀咕着嘀咕着,“啊”的一声,脑袋瓜又撞上一硬物,温柔摸摸生疼的鼻子,对着那一扇高大的后背,愤愤道:“陛下您老人家走路就走路,干嘛老急停啊。”  前面的背影一颤,缓缓回过头,指了指地上,眉开眼笑道:“走路不看路?你的眼睛长在天灵盖吗?”  “呃.....”好吧!对着宣帝那张笑得像花儿一样的脸,温柔完全凶不起来了。  “我说皇帝老儿,你是不是这儿....”温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宣帝笑眯眯地“咦”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看得温柔有点胆怯。  温柔身子往后缩了缩,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斗着胆儿,把心里的疑惑,轻轻说出了口:“只有傻子才会一直傻笑。”    说完,温柔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并谨慎地盯着宣帝,谁知宣帝并未动怒。他只是微微迟疑,依旧笑眯眯地走了。  温柔也不明白他在开心什么,只得赶紧跟上去。  走至无人的地方,宣帝忽然站住,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繁华集市,指了指左右的楼宇亭台,又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巍峨宫殿。  “陛下,您有话要说吗?”温柔有点受不了皇帝老儿这温吞吞的性子了。  宣帝直视着温柔,一字一顿说:“这,都是朕的江山,这,都是朕的子民。”那笑容十分坚定,表情很是自豪。    “呃......”难道皇帝老儿刚当皇帝,还不习惯么?好吧,他是皇帝,就让他显摆显摆吧!温柔一边回味宣帝的话,一边配合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啊,您是皇帝,当然一切都是您的啊。”  宣帝似乎对温柔的回答很满意,只邪恶的爪子伸出,落在温柔耳畔,在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笑得邪恶:“而你......”  “啊.......我怎么了?”  只见宣帝一字一句,认真道:“也是朕的!”  “什......么......”温柔本能地伸手捂住胸口,张开的嘴塞得进两个鸡蛋。  “子......民!哈哈.....”  温柔清醒过来时,宣帝已走远,远处传来他丝竹般喜悦的笑声,揉进风中,吹得温柔有点懵。  这个皇帝有点傻!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途经一茶馆时,宣帝忽地顿住了脚步,面色微变。温柔垫脚望去,只见馆内聚了几名老汉,似在说些什么!温柔凝神细听,却也听不太清楚,只隐隐飘了几句入耳。  都是些诸如:  “掌管礼祭的吴太常卿被流放了,据说是谋逆罪名!”  “此不过是新帝掩人耳目的伎俩,天降不祥,总要找个替死鬼!”  “是啊,登基大典下暴雨,登基后又下了一个多月的秋雨,可害惨百姓了!”  “天子当是天命所归,新帝非长非嫡,出身卑微,强做天子乃逆天而为,魏国危矣!”  此类的话语。  几人声音极轻,若没点功力,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见。  温柔偷偷瞄了瞄软趴趴的皇帝老儿,见他只是微微顿了顿脚,依旧笑如秋风,应当是没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吧!温柔胆战心惊之余,脚都有点软!好在宣帝已在小默的伺候下,上了马鞍,悠悠然地已走远,温柔这才舒了口气。    这时,曹公公已将另外一匹马牵至温柔跟前,然后,半蹲了下来。  温柔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他面朝黄土背朝天,伏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等候温柔上马,温柔着才明白他是在为自己做人墩子。  “小娘子,上马吧!”  曹公公静静地等候了许久,耳边才传来一声“有劳了”,背上并没有传来熟悉的重压。做好万分准备的曹公公困惑地抬起头,就见温柔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一拉缰绳,已飞身上了马,“驾”的一声,潇洒而去。  曹公公的眼眶有点湿,温小娘子与平城的贵人们有些不一样,与当年的沈二娘子也有些不同咧,难怪陛下对其另眼相待。    温柔在井边洗净了脸上的污垢,又理了理发丝,才进来牧场。一推开那扇门,温柔就被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看不到尽头的草地及成千上万的健马震惊到了。  “皇帝老儿的牧场就是霸气哇!”  她在凉州也见过不少牧场,却绝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牧场,饶是拥有二十万将士的西北军营,也不曾有过这么多马匹。更何况这牧场四周还磊了石墙,入口处有三五座装饰精美的两层楼院,楼院对面还有一大片干净整洁的马厩,一看就是有专人精心打理的牧场,  温柔由衷感叹:皇帝老儿不是一般的富翁啊!得好好巴结巴结!要是他老人家一开心,赏她一百匹骏马带回凉州,将士们可要高兴坏了。  作为名副其实的孝女,温柔眼睛冒着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片正被马斯领回马厩的骏马!诶,这匹不错,适合阿爹,那匹也不错,给袁副将吧,还有那匹给阮煜刚刚好。  对了,不知道皇帝老儿有没有上好的骆驼,她还想给阿毛找个伴呢!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宣帝对三天两头往皇帝家牧场跑的温柔很是好奇,听马斯说温家小娘子有时候光蹲在马厩边上看马儿吃食,也都能看上老半天。当然这是后话,后面说。    话说温柔正眼巴巴地看着宣帝的马厩,口水淌了一地,宣帝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奇怪毛病,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作为生下来就与危险为伴的宣帝,在他有限的人生岁月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防范于未然了,对危险的本能嗅觉,让他毫不迟疑地打断了温柔的垂涎时刻。  宣帝邪恶的魔爪揉了揉温柔的脑袋瓜,打了个哈欠:“赛马吗?”  温柔一脸黑线:皇帝老人家,你这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儿,哪像是能赛马的人哪。不过,由于自己很不厚道地惦记着人家的马儿,心虚的温柔还是乖乖点头,声音酥得不要不要的:“嗯嗯,陛下请先。”  宣帝手肘立在马背,懒洋洋地托着下巴:“你先。”  温柔也不多推迟,拔了酒塞子,递给宣帝。  宣帝摇摇头,笑盈盈地看着温柔,那表情就像在看一碗肘子肉。  看的温柔心慌慌的,赶紧喝了口清甜的菊花酿压压惊。    见宣帝根本没有先走的意思,温柔抹了抹嘴:“承让了。”  “驾”的一声,马蹄声响起,一瞬间,马儿已跑了老远。温柔对自己的骑术非常有信心,为了不让皇帝老儿感到自卑,她特意克制自己,只使了一小半的劲儿。  然而,她跑着跑着,就发觉后面没声儿了,不对哇,皇帝老儿不至于这么弱吧!温柔疑惑地回过头,一看,娘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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