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宛乔在回去的路上见陶氏眉头轻拧,心中好奇陶氏跟陶老夫妇在房里说了什么。 可见陶氏脸色不太好看,她不敢多问,就这么一路回到城中家门口,陶氏付了车夫今天的雇钱,便让曹宛乔扶着下车。 曹家的摊子面对菜市,家门口却是开在后头,刚进去,就听见分外委屈的娃娃哭声,曹宛乔一听便知道是曹小宝的声音,心中一惊,生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对陶氏说:“娘,我先过去看看,您慢慢来。” 陶氏也担心小女儿,连忙说:“妳快去。” 曹宛乔便先行一步,听声音来源,走到曹大牛与陶氏的正房里,只见三个熊孩子手忙脚乱的围着在榻上哭得凄厉的曹小宝,她一张小脸蛋憋得通红,曹宛乔一见就心疼,快步上前问:“怎么了?小宝怎么哭成这样?” 曹大笔见姐姐回来,松了一口气,随即露出愧疚的神色。“小宝在院子里跌了一跤,膝盖擦破皮,我们想给小宝擦药,一碰她就大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怎么不知道去前头寻爹?”曹宛乔检视曹小宝的膝盖,却只是轻轻破了一小块皮,有些红肿,连流血都没有,愣了一下,只见曹小宝伸出双手哭着讨抱:“想,姐姐!想,娘!” 曹宛乔从后抱起曹小宝,曹大笔在旁边搓着手说:“本来要去寻爹的,正巧大姐回来了……” 陶氏此时也跛着脚走进来,曹小宝被曹宛乔一抱,已没有大哭,只是停不下抽泣,一张小脸特别委屈,陶氏放了心,也问发生何事。 曹大笔又说了一遍,三个兄弟都一脸忐忑,怕挨骂,曹宛乔便缓颊道:“想来是小宝没看见我跟娘,才哭的,我瞧了,只擦破一点皮,大笔,拿干净的布沾煮过的水,我替小宝的伤口清洁一下,等会儿再上药,应该就无事了。” 曹大笔听大姐这么说,飞也似的往外拿布跟水去了,二书跟三墨也跟着去帮忙,陶氏走到榻上来坐,小宝方才还说想娘,如今有姐姐抱着,也不找娘了,撒娇的在曹宛乔怀里窝着。 在家里曹小宝最黏陶氏跟曹宛乔,若她们两人不在家,就让三兄弟帮忙哄着,前头摊子上也还有曹大牛,所以母女俩才放心的出门去,前几次都没有问题,这回估计是因为跌了一跤,又找不到平时依赖的人,才会哭成如此。 曹大笔兄弟三人拿来东西,陶氏替小女儿擦过药,曹小宝此时就一点都不哭了,曹宛乔哄着她道:“我们家小宝最勇敢,好厉害呢!” 曹小宝那丰嫩的脸蛋露出害羞的笑容,没多久,搂着曹宛乔睡过去,陶氏见状奇道:“记得小宝刚出生时,与妳最不亲的,如今反而找妳,不找我了。” 曹宛乔有些心虚,拍着曹小宝的背说:“我就是觉得小宝越来越可爱,讨人喜欢,所以越来越疼她。” 陶氏点点头。“家中就妳们两个女儿,感情好也是应当的。” 曹宛乔也觉得很奇妙,上辈子都不曾有过兄弟姐妹,这一世要把那三个熊孩子当弟弟都觉得别扭,可对于曹小宝,却是极疼爱的,若自己上辈子有这样的亲人在身边,也不至于父亲过世就觉得活在世上那么无趣了吧? 到了晚间,一家人吃过饭,陶氏一反常态,早早就催孩子们去睡觉,曹大牛听了,心中惊喜,只当妻子难得主动要与他亲密,却没想到陶氏苦着脸对曹大牛娓娓说出今日回娘家的事。 之后,连曹大牛都忧郁起来,只是在孩子们面前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几日,八叔公又忽然上门,曹大牛跟陶氏这回却彷佛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让孩子们待着,都赶回房去。 曹宛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八叔公可是一进门就往她瞧,她让三个弟弟顾好曹小宝,自己悄悄的往前厅去,站在廊下从窗棂望进去。 只见八叔公这回脸色特别和善,与曹大牛、陶氏同坐一桌,喝了口茶,才说:“近来听说你们多卖了什么肉干的,生意还不错,是吗?” 陶氏虽如临大敌,听了这话,还是拿出自己做的肉干来。“八叔不嫌弃,试试看。” 八叔公果真吃了,双眼一亮。“大牛媳妇真是好手艺!” 陶氏却淡淡谢过:“八叔太客气了。” 八叔公没发现陶氏的态度有异,话音一转:“可要我说呢,这也不过多几个钱罢了,你们家如今状况还好,可等到那三个男孩娶媳妇,聘金从哪里来啊?你们应该还是要早做打算!” 曹大牛闷闷的说:“大笔才七岁,不急,等到他们长大,自然就攒出钱了。” 八叔公耷拉下眉,不高兴的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不知道为将来着想,谁晓得以后会如何?还是钱财握在手里最好!”他故意装作忽然想起某事的说:“上回我说的你那京里当典簿的三哥,他家老四不是要参加选秀吗?原来他家老四早已和人交换了庚帖,却还没有订亲,明面上还是得去选秀的,你三哥他在京中想了各种办法,都无用,就是得送女儿进宫去,你三哥可是愁烦了!” 曹大牛夫妇闻言,却没有露出惊讶的意思,陶氏表露无辜的神情问:“三哥他是京官,为皇帝做事,既然女儿符合选秀的资格,就送进去呗!想来换了庚帖的人家也会理解的。” 八叔公一时语塞,嗫嚅着说:“人家也是心疼女儿……” 陶氏很快接着附和:“那也是应当,谁家不心疼女儿呢?” 八叔公更加气闷了,可他就天生脸皮厚,硬是继续说:“若本来没有和人说亲,那进宫也罢了,这亲事也不知相看多久了,弃了岂不可惜?是这样,大牛,一家人里有能参加选秀的超过两人,一个人去就行,所以你三哥他想从族中选个年岁符合选秀的姑娘,让他收养在名下,让这个姑娘进宫去!” 岂料曹大牛硬梆梆的回道:“这不是欺啥君的吗?现在才收人当养女,应该骗不过外人吧?” 八叔公连忙说:“哪里这么严重?大家都是亲戚,收养的日期跟族里说一声,很好改的,大牛,我直跟你说了,你三哥他寄信回来说了这事,我就想到你家大闺女能行,已经回了信过去。” 曹大牛夫妇脸色双双一变,陶氏在桌子底下按住曹大牛的手,阻止他跳起来,她装作十分吃惊的模样。“唉呀!八叔您怎么就先回了信?也不问问我们?” 八叔公却不甚在意,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还怕你三哥嫌弃呢,我也是等他回了同意的信,才来跟你们说,你三哥说了,让你大闺女上京去,给你们家一百两银子,你们听听,有这一百两银子,以后三个儿子的聘金都有了,还能娶顶好的!” 陶氏另一手握紧了拳,面上却十分为难道:“八叔您实在应该先同我们商量,您不知道,我们夫妻已给乔乔说了亲事。” 八叔公一愣,满脸不信的问:“我怎么从来没听说,是哪家?” 曹大牛立即回答:“是我媳妇娘家侄子!” 八叔公见曹大牛不加思索就答了,想来不是临时才编出的借口,他皱眉还待再问,陶氏就补充道:“因是嫁回我娘家,事情也才刚谈定,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通知族里。” 八叔公迟疑起来,自己确实很久不曾把主意打到曹宛乔亲事上来,仔细想想曹宛乔已十六岁了,订了亲也是很自然的事。 可他还是不肯死心的劝:“既然是大牛媳妇娘家,那也好说,毕竟这对你家大闺女可是大好机缘,真被选中了那就是进宫当妃子,没选中,也还有官家女的户籍,怎么算都不亏。你们要是不好意思拒绝陶家,我去说也成!” 陶氏没想到八叔公这么坚持,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三哥家里那四姑娘也不一定会被选中呀,等落了选再同换了庚帖的人家结亲,完全可以的。” 八叔公听了这话不高兴,他回给京中三侄子的信可是打包票的,好不容易有攀上关系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反正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一百两银子,你们要挣多久才能挣出来?你们家大闺女从前我给说的亲,没一样成的,你们还能把她嫁到什么好人家?要是陶家知道她还上吊过,会怎么想?你们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过几日我再上门!” 陶氏不料八叔公还拿曹宛乔上吊过的事威胁他们,双手微微颤抖起来,曹大牛知道媳妇气得狠了,忙对八叔公道:“八叔您别把那事儿往外说,我们夫妻商量商量,过几日我去找您!” 曹宛乔在门外看到八叔公起身要离开,连忙轻手轻脚的躲了起来,看着八叔公气冲冲的离去,她心中如千斤石压般沉重。 她本就猜到陶氏带她回娘家有想结亲的意思,可现在才知道,陶氏是听出八叔公有意让她代替那什么三叔的四女儿去选秀,才临时这么决定。 陶氏如今这么对八叔公说她的亲事已定,可曹宛乔自己知道,根本还没有,陶氏那天明显跟陶老夫妇谈不拢。 她的面前而今有两条路,一个是成为人家养女去选秀,一个是嫁到那对自己心怀恶意的陶家。 她心中迷茫不已,两条一样黑的路,叫她怎么选? 而且,说不定她也没办法选择。 屋漏偏逢连夜雨,八叔公去后没两日,陶家老夫妇却忽然从乡间进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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