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6章　　　　高三那年，方轻轻转学到临市的私立学校，当时就恰好和赵初瑶同班。　　　　开学前不久，赵初瑶刚跟隔壁三中的校草好上。　　　　校草也是上学期才刚转学过来三中，据说苦追了赵初瑶一个暑假，赵大小姐才松口答应。　　　　然而高三开学没两个星期，校草就有了新的追求人选。　　　　非常冤枉的是，在知道新追求人选是她本人之前，方轻轻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校草这个人存在。　　　　可全学校其他人都知道。　　　　赵初瑶当时未必就真的对校草有多喜欢，但是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丢了那么大一次脸，对于向来死要面子的她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虽然经事后调查发现，此校草在原学校就是出了名的渣男本渣，赵初瑶气不过还找人给他套麻袋狠揍了一顿。　　　　而方轻轻作为城门失火那条被殃及的那条池鱼，大概是天生和赵初瑶气场难容性格不合，这个原本不算大的梁子一结，自此就再没解开过。　　　　和需要靠潜规则上位的杜明辉不同，康芮口中的盛景就是赵初瑶家里的企业……之一。　　　　康芮：“盛景忽然追加投资，导演临时答应换角。”　　　　“谁被换掉了？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方轻轻有点懵。　　　　“魏俊。”　　　　方轻轻瞬间了然。　　　　魏俊就是盛景的艺人，N线小透明，能够拿到这次资源也是全靠公司，自然不敢跟盛景大小姐叫板。　　　　但是……　　　　方轻轻还是有点不明白：“不是，她图什么啊？”　　　　这就是个群戏，连一番主角也不一定能捞到太多台词。　　　　而且不是方轻轻小瞧赵初瑶啊，这电影培训强度高，武戏还多，她那种千金大小姐受得了这份罪吗？？　　　　“不清楚。”经纪人眉微蹙，“要在同一个剧组待几个月，你别有事没事就又和她起冲突。”　　　　“这个我没办法跟你打包票。”方轻轻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举起右手，“我只能跟你保证，赵初瑶不主动招惹我，我就尽量不跟她起冲突。”　　　　康芮：“……”　　　　她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临开机前，赵初瑶才突然决定进组，这当中必有缘由。　　　　关键是这缘由会不会和方轻轻有关？　　　　***　　　　进组在即，方轻轻难得清闲地在家里窝了大半天。　　　　期间手机震了无数次，收到了欧阳曼女士，以及方家大小两位男同志的嘱咐若干，然而却没有再看到第二个微信好友请求。　　　　次日早上是七点多的飞机，方轻轻早早躺上床，却没半点睡意。　　　　闭眼坚持了没几分钟，她又扒拉出手机刷起了围脖。　　　　热搜每分钟更新一次，每时每刻都有新信息出现，方轻轻那被公司压下热搜榜的点赞事件已经完全淹没在茫茫云海之中，早被一众网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方轻轻觉得自己心好像也跟着震了震似的。　　　　反应过来自己在期待什么后，她不由皱起脸，顿了顿，才戳开了那条新微信消息。　　　　【明小夏：明天进组？周湛要跟着一起去？？阵地可能还能坚守？？？】　　　　私立学校嘛，同学大多非富即贵。　　　　赵初瑶家世虽好，班里其他人家庭条件大多也并不弱。　　　　小姑娘们友谊的建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起点，明夏一直不大看得惯赵初瑶，而方轻轻又正好同赵初瑶很不对付，俩人迅速一拍即合。　　　　她和周湛那点事，也就明夏知道个七七八八。　　　　压下心里那点失落感，方轻轻敲了个回复过去。　　　　【沉默寡言方轻轻：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被明夏这么一激，方轻轻倒是不再对那个被忽略掉的微信好友请求念念不忘了，第二天一大早见到周湛的时候，也只当他是空气。　　　　只是到底睡得晚，上了飞机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方轻轻感觉有人在给她盖毛毯。　　　　她下意识以为是安然，拉住来人的手，含糊问了句：“还有多久才到呀？”　　　　“还早，你再睡会儿。”　　　　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吵醒她。　　　　方轻轻觉得有点不对，可实在是困，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轻轻总算彻底清醒。　　　　她揉着眼睛发了会儿呆，视线扫到身上毛毯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不对劲之处。　　　　那个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男人的声音，而且还很……熟悉？　　　　方轻轻悄咪咪看了眼，周湛正好不在。　　　　她心怀侥幸地问道：“然然，我睡着的时候，是你帮我盖的毛毯？”　　　　助理姐姐朝她眨了眨一双漂亮的杏眼，然后残忍地摇了摇头：“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毛毯就已经盖上了，可能是空乘？”　　　　方轻轻：“……”　　　　那个声音……会是空乘才怪呢。　　　　方轻轻皱着脸想了想。　　　　她那会儿除了拉了下手之外，没干别的吧？　　　　不。　　　　拉手什么的，应该也只是她睡迷糊了之后，产生的幻觉……吧？　　　　***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拍摄地点定在东南亚某国，一出了机场就看见剧组派来接人的车。　　　　方轻轻一行在酒店安顿好后，便随工作人员一同去了附近的饭店。　　　　导演蓝震是圈内的一线商业片大导，人长得胖，性格也是个豪放派，包下一整个饭店请大家吃开机饭，从摄像组到灯光组，一整个剧组的几乎全到齐，乌泱泱地聚集在大厅内。　　　　方轻轻到得不算晚，可一进去，却还是发现大部分主要演员都已经早早就坐。　　　　蓝震没要包厢，主桌就设在嘈杂热闹的大堂之中，剩下的空位不多，方轻轻是新人，和谁都不熟，打完招呼后，便随意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赵初瑶是最后一个到的。　　　　这边是热带季风气候，终年炎热。　　　　这会儿是二月中旬，气温很高，赵大小姐穿着一袭清凉红色长裙，款款落座。　　　　人员到齐，有人用当地语言招呼服务员上菜。　　　　方轻轻谨记着经纪人姐姐的嘱咐，一心只打算多吃少说，可奈何有人成心不想让她好好吃饭。　　　　“听说你最近想抱骆书大腿炒cp？”　　　　刚夹了一筷子菜的方轻轻：“……”　　　　大堂里人声鼎沸，赵初瑶声音不大不小，不过桌上大多数都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　　　　方轻轻也想装没听见。　　　　然而赵初瑶很快又接了句：“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啊方轻轻？”　　　　方轻轻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跟经纪人姐姐道了声歉，然后将手中的筷子一放，侧头对一旁的单晓杰笑了笑：“单老师我能和您换个位置吗？”　　　　单晓杰演的也是特战队的成员之一，才二十出头，长得浓眉大眼，是个五六线开外的小透明，此刻闻言不由对方轻轻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桌上其他人或许能装听不见，他夹在中间完全没法装，就真的非常难受，偏偏这俩人一个新剧大爆，又背靠大公司，隐隐有要上位流量小花的趋势，另一个更是投资商家的亲闺女，他谁也得罪不起。　　　　换位置动作这么大，桌上一群人精自然不能再装瞎。　　　　蓝震抿了口啤酒，笑吟吟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方轻轻乖巧笑道：“我和初瑶许久没见，想好好跟她叙个旧呢。”　　　　蓝大导演点点头，意有所指般道：“你们年轻人是该好好聊聊。”　　　　两三年过去了，方轻轻和赵初瑶之间自然不止校草那一点破恩怨。　　　　大一那年，有导演在三大院校内部举报小型海选，为其新剧挑女主演，方轻轻那会儿还没签公司，自己跑去参加海选，导演当时对她还挺满意，差点没当场定下，最后结果一出来，女主演却是根本没参加过海选的赵初瑶。　　　　当然，这部新剧的出品方上最终也顺利添上了盛景传媒的名字。　　　　赵初瑶主演的这部现偶在西瓜卫视的黄金档播出，最终平均收视0.9，但网播量还算过得去，加上盛景运作得当，赵初瑶又正好是那种邻家小妹的清秀长相，还有盛景大小姐这个名头加成，因此一炮而红也属正常。　　　　海选之后，康芮找过来，方轻轻签约辰星，演了《无双》。　　　　《无双》播出平台也是西瓜卫视，周播深夜档，平均收视率也不算太高，算一算也就比赵初瑶那部现偶多个一倍吧。　　　　重新坐下后，方轻轻笑意不减：“听说你的《后宫》没过审啊？”　　　　《后宫》是赵初瑶第二部电视剧，阵仗搞得很大，结果剧情触线，卡在审核上，至今还没拿到上星证。　　　　赵初瑶刚刚被“初瑶”二字膈应了一把，又没防方轻轻会拿她新剧来反击，梗了一秒，冷笑道：“再审就是了，迟早得过，又不是多大点事儿，总比有人通稿吹了个满天飞，最后想演演不了才好。”　　　　当初《后宫》选角期，无数营销号说女主暂定方轻轻。　　　　赵初瑶这是在内涵她呢。　　　　“啊，你说当时那些通稿啊，那是我经纪人姐姐故意放出去的，你还真信了啊？”方轻轻特无辜地嘲她眨了眨眼，“你不会是因为我想演，所以才特意去抢这个资源的吧？”　　　　赵初瑶狐疑地看了她几眼，片刻，嗤笑一声：“说得跟真的似的，挽尊谁不会啊。”　　　　《后宫》大制作大女主，她方轻轻想演还撕不到呢。　　　　方轻轻原本还想陪她再聊聊，余光却瞥见坐在旁桌的周湛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这下她就全没心思理会赵初瑶了。　　　　赵初瑶见她忽然沉默下来，像是被噎住，但又觉得这不太符合方轻轻的性格，皱了皱眉，倒是没再说什么。　　　　方轻轻一顿饭又吃得心不在焉。　　　　过了好一会儿，见周湛始终没回来，她终于忍不住，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溜了出去。　　　　　　夜晚气温降下来，风也凉爽。　　　　方轻轻戏做全套，似模似样地从洗手间转了一圈，才晃着手绕出来找周湛。　　　　男人就站在饭店旁边不远处，高大身影半隐进夜色中，半低着头，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方轻轻算了算时间，从他出来至今，起码有小半个钟了。　　　　周湛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会有耐心和谁打这样长的一通电话？　　　　即便是两年前追他那会儿，她主动再主动，电话时长也从没能超过二十分钟。　　　　像是一道惊雷蓦地在脑海中响起，方轻轻瞬间顿住脚步。　　　　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她凭什么那么笃定地认为周湛就一定还是……单身呢？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忽然抬头望过来，隔着夜色与她相望。　　　　方轻轻想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装作只是偶然出来透透风，然后漂漂亮亮地转身回去。　　　　可什么演技啊表情管理啊，在这一瞬间，通通都失了效用。　　　　她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周湛挂了电话，几步走到她近前。　　　　面前的男人脸带询问之意，似是在问她为什么会出来。　　　　方轻轻瞥了眼他仍握在掌心的手机，心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酸胀之意。　　　　她低低垂下眼睫：“怎么？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呀？要不要放个长假让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