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chapter 13　　　　“quer your fear ，and I’ll promise you quer your death.”　　　　“如果你可以征服你的恐惧，代表你可以战胜死亡。”　　——《魔戒》　　　　……　　……　　　　在西维亚追逐野马群漫山遍野狂奔大半个月后，她以为阿亚拉斯终于肯接受她的存在，甚至可以更进一步——于是她尝试着在对方啜饮溪流的那一刻，先是轻轻抚摸它飘逸富有光泽的鬃毛，发现阿亚拉斯只是斜了她一眼，没有拒绝的意味，她不由得放大了胆子，又摸了摸它饱含力量感和坚实肌肉的背，阿亚拉斯只是甩了甩尾巴，她终于放下心来，在喂给它一颗又大又多汁的果子后，趁着对方享受般地眯起眼放松戒备的时刻，倏然发力——抓住它的鬃毛就骑上了马背！　　　　这个高大健美的骏马沉默驻足了片刻。　　　　咻——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西维亚从背上了甩了下来——　　　　即便她已经再三小心，还是无法抵御成年马匹的力量，直直落在了旁边的溪水里，整个衣服都浸透了。她抹了把脸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对面前很人性化露牙一脸嘲讽笑容的阿亚拉斯忿忿开口。　　　　“这可是你做的决定，你别后悔，待会儿千万别来求我！——”　　　　阿亚拉斯嘶鸣一声，高高扬起马蹄然后落下，再次溅了她满脸水珠。　　　　西维亚怒发冲冠地转身离开了。阿亚拉斯得意地哼哼几声，悠闲地在溪流边跪坐下来，享受森林午后的凉荫，不过很快它的表情就僵住了，下意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不安地踢了踢腿。　　　　那头的西维亚牵着一匹漂亮的枣红色母马缓缓踱步而来，它有一双非常温顺而清澈的大眼睛，毛发柔软飘洒光泽斐然。它看上去脾性极好且容易亲近，和西维亚偶尔低首轻语的亲密模样顿时让这边的阿亚拉斯愤然地瞪大了眼。　　　　这就是西维亚发现可以用来对付阿亚拉斯的法子：即便是一匹神骏也难过美人关，这是森林那头另一野马群落里堪称大美人的母马萨拉。她进来偶然发现阿亚拉斯每当见到萨拉时神情就会变得额外不同，更准确的形容就是“眼前一亮”，而且只有在萨拉也在场的时候这家伙才会稍微不那么桀骜不驯一些，因为它知道萨拉喜欢这个幼崽，所以它才会适度表现出类似亲近的情绪，不妨也因此被她发现了这一点。　　　　阿亚拉斯发现这个小精灵一直对萨拉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它觉得她肯定是在说它的坏话，心里忐忑极了，很想要急吼吼地凑过去听听她们到底在谈论什么，可又觉得那样太不高贵太没有风度，有损头马的气势威严，两相抉择之下它只能僵硬地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眼睛里着急得几乎都要冒出火光来。　　　　眼见一人一马还在低低交流着，阿亚拉斯试图等待了一会儿，却发觉她们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它终于忍不住了，转头朝西北方哼哼了两声，半精灵西维亚无法完全理解这叫声的意思，可隐匿在不远处树枝之间静默观察着这里的绿眼精灵马上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阿亚拉斯：瞧瞧你带来的幼崽！她说我坏话！她拆散我的美好姻缘！你快管管！不然我就不带她玩了！　　　　隐匿者依旧面无表情，根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意思。　　　　阿亚拉斯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它认定的精灵朋友会如此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它颇为委屈地低鸣了一声，眼见一人一马交谈得愈发热切起来，它忍不住磨了磨牙牙齿，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迈过溪流缓缓就朝西维亚与萨拉走去。　　　　它看见那个精灵幼崽挑眉斜眼瞥它，刚想发火却又硬生生忍住了，忍气吞声地将炸起的毛按了下去，委屈地低头用鼻子蹭了她的衣领一下。　　　　西维亚，“干嘛？”　　　　阿亚拉斯：……　　　　西维亚，“我不懂你的意思，而且我很忙，萨拉和我要去附近兜风，没空理会别人。”　　　　阿亚拉斯：……别这样。　　　　西维亚，“走开走开，别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阿亚拉斯：……我警告你幼崽可别太过分！　　　　西维亚，“你是在瞪我？萨拉你看见没有——”　　　　阿亚拉斯：没有没有没有——嗨呀小可爱就喜欢胡说八道，萨拉你别听她的，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一起去兜风吧？——哦我的意思是也带上她——　　　　西维亚，“你是在笑吗？你在对我笑？你后悔了，你在请求我和萨拉带你一起出去玩儿？”　　　　阿亚拉斯：……你开心就好。　　　　眼见这匹高傲不羁的骏马终于无比沮丧地低下了头颅，西维亚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她趁机用力揉了一把这家伙的大头，把原本油光飘然的鬃毛弄得一片凌乱，这才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笑眯眯地回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凶我了，漂亮的女士们都不喜欢毫无风度的雄性……”　　　　阿亚拉斯一愣，注视着这个小精灵熟练地翻身骑上那个它曾经无数次幻想的漂亮的马背，看着她们的背影欢快地跑远，如梦初醒地朝西北方长嘶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地朝它的梦中情人追了过去——　　　　隐藏在树间的精灵听懂了它的意思，不由得静默片刻。　　　　阿亚拉斯：哈哈哈哈这家伙比你难搞多了你以后肯定会和我一样倒霉的哈哈哈哈再见——　　　　艾斯特斯：……　　　　……　　……　　　　在西维亚终于如愿以偿和阿亚拉斯“交上朋友”后不久，一天清晨她正准备日常例行去摘最新鲜的果子然后贿赂阿亚拉斯时，她再次在树下见到了伊蒂欧。　　　　这个森林里最漂亮的女精灵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面无表情外其他的表情，让她一度怀疑对方和艾斯特斯也许有什么血缘关系，后来被加里安一语否定。西维亚知道伊蒂欧虽然看上去高贵冷艳，但似乎对她并无偏见，她从不会主动来找西维亚，但每次前来都必定直奔主题——　　　　“他喊你去巡逻。”　　　　西维亚愣了几秒，她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巡逻？艾斯特斯？我？”　　　　点头。　　　　西维亚倒吸一口气——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出发！在哪里见？还是他最喜欢待着的那颗树下吗？需要我换一件衣服吗？你知道我就这几件新衣服，但是尺寸很合身我很喜欢——噢！我要带上其他武器吗？我只有匕首，可我看你们都会随身携带弓箭——”　　　　伊蒂欧默默听她以惊人的语速说完这一切，她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干脆利落的回答，顿了一下，问她，“自己走还是——”　　　　西维亚当机立断回答，“我自己走！别拎我！”不然很没面子的！　　　　伊蒂欧点了点头，吹了声口哨，轻风将哨声传出很远。没一会儿就远远瞧见一匹纯白色的骏马从森林那头飒然飞奔而来，停留在她身边，很通人性地微微低头俯下身体。　　　　这是她最好的伙伴之一，当初载着西维亚进入林地王国的就是它，它有一个很好听的精灵名字，翻译成中土通用语：斯诺。　　　　显然她很清楚西维亚没有完全征得阿亚拉斯同意骑上马背的事实，而且在她眼里这个小精灵只是个幼崽，骑马对她而言仍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更何况是出外巡逻，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同骑一马是更好的选择——当然她也没错。　　　　西维亚这次很主动地自己上了马背，感觉到伊蒂欧轻盈如无物地翻身上马，清冷的气息和身后的柔软对比鲜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就听见伊蒂欧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坐稳，别动。”　　　　她立刻挺直脊背，伊蒂欧轻轻抚摸白马的背，它领悟其意栽着二人就朝森林边际跑去。　　　　西维亚大概知道这里的马行速有多么惊人，可伊蒂欧却一直让它保持着平稳前进，即便是她也几乎感受不到颠簸感，和阿亚拉斯唯一那次“亲密接触”相比简直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微微侧脸抬头看了伊蒂欧一眼。　　　　真是个面冷心热的精灵啊……她暗暗想。　　　　很快她们就到达了汇合的地点，不出所料这里早已等待着另外十一人的队伍，加上伊蒂欧正好就是森林里最常见的十二精灵守卫者小队，为首的依然是行踪难寻的艾斯特斯。他远远就瞧见伊蒂欧的白马携着那个幼崽前来，等她们逐渐靠近这里的时候，轻喝一声，所有人马立刻朝即将巡逻的领地奔去。　　　　虽然林地王国的大部分领土都在大绿林之内，但为了保卫整个国度的安全，守卫者会经常带着同伴一齐前往附近的各个山脉和平原边缘进行勘察，确保没有他方觊觎势力的入侵。他们装备精良且经验丰富，即便碰上了不怀好意的来客也会做出迅速反应，审问放走，抓住囚禁，或者当场击毙——这取决于他们的种族和目的。　　　　西维亚虽然在这段时间里整天漫山遍野地瞎逛，几乎森林的大部分角落她都曾涉足过，甚至记住了许多精灵的名字。但她从未真正走出过这片森林，因此也无缘得见其外的风景——　　　　大绿林的形状大致呈长方形：从北方的灰色山脉山麓绵延到南方的北河套地区，从安都因河河谷到孤山。发源于灰色山脉西部的绿林河穿过其北部，发源于绿林山脉的魔法河向北汇入中游。在狭地的西北部伫立着一座小山，被称为阿蒙蓝克。　　　　在双树纪元时，这片森林广袤苍翠，曾经覆盖着中洲的大部分地区，甚至远达了日后安都因河对岸的洛斯罗瑞恩。在凡雅族与诺多族前往维林诺的伟大征程中，他们曾经经过此地。最先在此地定居的是南多精灵。他们在征途中望见雄伟连绵的迷雾山脉，心生畏惧而不愿继续前行，转而脱离队伍，流连在大河安都因的青翠河谷中。日后，他们安顿下来，在此地繁衍生机，一些阿瓦瑞精灵也前来加入他们，这些精灵渐渐形成一个族群，被称作为“东方精灵”或“森林精灵”。　　　　这是一片广袤而生机勃勃的土地，山脉围绕着河谷，平原和森林接踵而行。往西是中洲最雄伟的山脉迷雾山脉，东边则是艾瑞德米斯林，“灰色山脉”，西南沉默地伫立着不生树木的高山多古尔都，林地王国在连绵的山脉围绕中拔地而起。放眼望去，古老而充满奥秘的力量遍布四周，它远比她曾生活的小镇卡伦贝尔要来得广阔，神秘，幽深并且危险重重，它并不和平安宁，却独有属于自己的魅力，这片远古的土地曾被祝福也被诅咒，而如今依旧繁盛不息。　　　　西维亚从踏入这里起始，就莫名觉得有种奇特的归属感，她一直以为那是救命恩人在此长居的缘故。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她生而就是山川，平原，幽谷和森林的子民，她的血液里流淌着乌欧牟的众水，她的耳旁萦绕着曼威的清风，她登高不仅仅是为了望见远方灿烂恢弘的日出，也是为了离头顶明亮静谧的繁星更近一步。家不是地图上一成不变的点，而是身边的人与灵魂皈依的故乡。　　　　西维亚远望着那条横穿森林的长河，抬起头，低声询问直视前方的伊蒂欧，“我在书里看到过，上面说‘乌欧牟之灵奔流于大地所有脉络中，即便身在深渊，也能探知阿尔达中的一切需求与悲伤’……这是真的吗？精灵们都能听见众维拉留在中洲世界的声音吗？”　　　　伊蒂欧沉默片刻，淡淡开口，“真正的世界不在你的书里和地图上，而是在外面。万物皆有声音，只要你用心去听。”　　　　这是伊蒂欧罕见说如此长的话语。西维亚似乎是听懂了，似乎又不全然明白。她看着远方终年被迷雾笼罩的山脉，抿了抿嘴唇，喃喃道，“可并不是所有声音都是美好的……有一些会带来永恒的悲伤与厄运……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我曾亲耳听闻过。”　　　　腥甜。惨叫。绝望。死亡。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萦绕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苦涩。　　　　伊蒂欧微微垂眸，看着这个敏感聪慧的小精灵，她的气息清冷又平静。　　　　“当你活得比身边的人都要长久，你将习惯分离。但那并非全然是坏事。”　　　　要知道，这世上比死亡更痛苦的事不计其数，但比死亡更值得奋战的东西也永恒存在。守卫者的旅途艰辛漫长，但终归有一个终点可供栖息，而这能让他们即便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后一个人，手无寸铁也坚持绝不倒下，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在身后，他们必须成为高山，才能守护森林。　　　　西维亚望着伊蒂欧，她想起很久之前老嬷嬷曾经在夕阳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凝望着远方，对尚不知世事年幼的她笑着如此说过：西维亚，你需记得，当你发现所爱，就应该不顾一切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可能终止。命运如同大海，还能畅游时就要尽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风暴雨什么时候会到来。　　　　而在听到伊蒂欧这番话时，她忽然就莫名觉得，老嬷嬷，图书馆的老人，还有这些精灵，不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活了多久，位于何方，他们对于命运的理解却有着某种隐秘而奇特的相似，这种相似让渺小的造物因此变得平静而伟大，宛如一个沉默却永恒的守望者。　　　　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这种守望让他们的人生丰富而壮丽。对于时光漫长的精灵而言，这种守望成为他们一生中必须背负的使命，因此肉-身与心灵不至迅速衰微。那么她呢？作为一个半精灵，她命运中的守望又将来自何处呢？　　　　咻——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擦着伊蒂欧的白马蹄没入地面，惊得它立刻长嘶一声，顿住了脚步！　　　　所有精灵立刻反应过来，吹响了号角，同时搭起长弓，警戒四周。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