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给胜者送一桶葡萄酒!”狄俄尼索斯愉快地宣布道,并对热情的参赛者予以祝福。此刻他们正从角逐的座位上退下来准备另一场狂欢。  “托德墨忒尔的福,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大丰收。”狄俄尼索斯举起酒杯,向绿衣的农业女神致意。  “是这样,不过我们要小心,不要胡闹打斗,”厄洛斯看向喝得烂醉如泥的与会者,附和道,“尤其是在欢乐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每年都会有酒后失态的醉鬼,甚至还有一头扎进酒桶里一醉不起的淹死的可怜虫。他的话音刚落,响彻天际的欢呼声和歌声就已经充斥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伟大的酒神,我的父亲,今天是属于您的节日,我的朋友们将为您献上诚挚的祝福!”俊美的少年许墨奈俄斯,也就是之前我们提到过的厄洛斯的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带领漂亮的男孩们组成了一队歌舞手,一边高唱欢乐的酒神颂歌,一边表演优美的舞蹈。很快,客人们也加入了庆贺的队伍中,他们唱到1:  “群山在沸腾啊!那位崇拜者身披神圣的鹿皮,坐落在地,他的同伴们欢欣跳跃,我们的首领狄俄尼索斯啊!他曾到佛律癸亚或吕狄亚山上,追赶野羊,猎获那温热的羊血、新鲜美味的羊肉!欧嗬!遍地流着乳汁,流着酒浆,流着蜜蜂酿造的甘露!松脂火炬熊熊燃烧,那飘逸的香气好似叙利亚的乳香,又如从茴香中流出。信徒们,前进吧!信徒们,前进吧!擂响那明亮的手鼓,吹响那甜美的圣笛,唱起那斐利癸歌曲,唱吧!歌唱我们的酒神,歌唱我们辉煌灿烂的幸福之神!在这绝妙的欢乐中,让我们向上攀登,爬上去啊!爬上去啊!”  神圣而青翠的葡萄藤缠绕在大殿的四周,累累的硕果出现在枝叶间,发出浓烈的香气,那是这里的主人最喜爱的植物。它是酒神的荣耀之藤,挚爱安普罗斯的化身,并且是诸神享用的珍贵佳酿的唯一来源。狄俄尼索斯头戴葡萄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冠,侧身半躺在他的象牙雕成的榻上休息,旁边放着他的缠着青藤和缀着松球的权杖,这是酒宴的主宰者的特权。在一旁服侍他的宁芙为他呈上新鲜美味的瓜果,他伸出漂亮的手在宁芙娇嫩的脸颊上轻抚了一把,用他迷人的声线感叹道:“你是我的阿里阿德涅,还是我的克洛诺伊斯呢?”惹得对方一阵羞赧。不过,他似乎瞧见了宁芙身后的某位少年,他的祖母绿色的眼睛旋即一亮,他放开了无名宁芙,对着来到眼前的金发少年热情唤道:  “哦,漂亮的安普罗斯,你终于来啦。”  他站起身来,准备迎接他。名叫安普罗斯的少年缓缓走到酒神身边,从他穿着的卡拉密斯2敞开的部分可以窥见他若隐若现的健美光洁的肌/体。他光彩照人,美貌异常,如果厄洛斯不介意的话,我们姑且形容他“像个没有翅膀和弓箭的厄洛斯出现在酒神的面前”,照亮了对方寂寞的心灵。“您总是这样叫我。”少年无奈地笑笑,任由狄俄尼索斯隔着衣料的间隙揉/捏着他健美的腰,并在他的簇拥下坐到榻上。他愉快地接受了酒神的邀请。尽管这位少年和安普罗斯本尊相去甚远,但他甘愿作为替代品待在酒神身边。他们开始端着酒杯高谈阔论,狄俄尼索斯还拿起点心喂给他的这位年轻可爱的情人。  “我说的什么,忘却旧爱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新欢。”厄洛斯看着在榻上的酒神和少年,对一旁的俄耳甫斯打趣道,“看来还是不奏效,我原本以为他会去寻找一位更加出色的少年。”厄洛斯知道酒神风/流成性,但竟然如此痴情,这是他也感到诧异的。出于深刻同情,他这样开导过对方,不过现在他发现酒神即便有了新欢,他们都和故去的安普罗斯如此相像。“我可做不到,就像您说的那样,即便死亡把我们分开,我都只爱我的欧律狄克。”英俊的俄耳甫斯摇了摇头,呷了口酒,露出了爽朗的笑。  女子们的酒量也是不错的,她们很喜欢这种酒宴。因为她们可以借此结识更多有趣的朋友,甚至是情人。和可以自由出入酒宴的的女神们不同,对女人来说,能够参加宴会是一种殊荣。因为这在过去是行不通的,她们的丈夫或者父亲会禁止女子参加任何公开的宴会,除非这位女子是哪位将军或者执政官的专属女伴。她们互相寒暄,甚至赠送见面礼,得体地谈论自己的丈夫或者身边的事情,喝到高兴处还会夹杂一些含蓄的无伤大雅的荤/段子。  “瞧瞧,亚蒂斯特的公主,阿尔忒弥斯的密友,她快要站不住啦。”奥拉瞥见不远处的普绪克,旋即转向一旁的女伴们,用她特有的尖锐的嗓音,和一种怪异的语调嗤笑道。她的突出的颧骨下是饱满油亮的两颊,配上高傲的笑容,衬得她威风而又精神。  奥拉也是位贞洁女神,卓越的女猎人,她是阿尔忒弥斯的伙伴,不过这可不意味着她和阿尔忒弥斯相处融洽。阿尔忒弥斯不喜欢这位桀骜的朋友。奥拉心高气傲,不仅质疑阿尔忒弥斯的贞洁,而且试图取而代之——应该说这要归功与她的与生俱来的自尊。她身手矫健,常着一身兽皮短裙,脚踏长靴,手执弯弓,皮肤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变成了迷人的古铜色,身材健美而偏中性,脸蛋也长得棱角分明,的的确确像个雷厉风行的女英雄。所以,当她看到气质相对柔美的阿尔忒弥斯,一种可怕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她和她比贞洁,比箭术,比中性美,甚至鄙视她的朋友们——当奥拉无意中目睹阿尔忒弥斯和刚来到奥林匹斯的普绪克亲密交谈的时候,更加确信阿尔忒弥斯不配拥有贞洁女□□号,已经和世俗的女神们同流合污。而且,奥拉不会放过任何嘲讽挖苦阿尔忒弥斯的机会,即便是对对方的朋友。  普绪克知道那位女神嘲讽的对象是谁,因为她刚才的确由于醉酒差点晕倒。她并非滴酒不沾,只是,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酒宴,并且第一次喝尚未怼过水3的葡萄酒。实际上在结婚以前,她是被禁止饮酒的。出于保护政策,亚蒂斯特规定皇室女子在成年之前不得酗酒。不过她不明白,那位不友善的女神为何要争锋相对,她们并不认识呀。而且,要知道,她的国家正好和崇尚健美的斯巴达或者雅典相反,他们更偏爱一种柔和的美。这并不意味着孱弱无能,他们的城邦里遍布供奉着阿芙洛狄忒的神庙(在普绪克第一次与民众会面之前香火都还很旺,现在应该也还行),那是与暴戾相反的,一种温柔的力量,就连在战术上,他们都常常主张以柔克刚。  见普绪克有些窘迫,奥拉更加放肆,丝毫不顾场合,并刻意对身旁的女神们指桑骂槐地大声说道:“你们说,新婚结束的女子都是如此柔弱的吗?还是因为每天在床/上过日子弄得双腿没力气啦。”此言一出,她的女伴们非但不脸红,甚至附和着发出一阵肆意的哄笑。  “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亲爱的,你不知道那群粗鲁的女神们,她们一旦喝多了就会变成一帮泼妇。”德墨忒尔打趣道,丝毫不在意那个露骨的玩笑,“不过你得承认那是真的,让她们见识见识。”她故意反驳似的提高了声线,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奥拉和她那群无名的女伴们,“那又怎样呢?丑陋的乌鸦只会无意义地吵吵。没有男子会喜欢或者崇拜她们。”普绪克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为了避免一场争吵,慌忙试图阻止她说下去,德墨忒尔便微笑着举起酒杯示意普绪克去到她那边,以摆脱一群浅薄无知的女神的纠缠。  “您不要紧吗?您看上去已经喝醉了。”普绪克看了看农业女神的脚边,那里已经扔了一大堆空坛子。显然德墨忒尔的酒量也是不可估量的。  “不不不要紧,呃,刚才说到哪儿啦?哦对了我的珀耳也提起过你的事情。啊,不用道谢,现在她不在我身边,如果你能在这里陪我自然是不错的……”德墨忒尔显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满脸通红,酒气熏天,不过这丝毫不减她的兴致。她往喉咙里大口大口地灌酒,又抓住普绪克的手腕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此刻她那张端庄圣洁的脸庞也增添了一丝妩媚的风韵。德墨忒尔红唇微启,用一种哀伤的语调对普绪克说:  “老实说,最近我老是头疼,可能还是因为想她了吧。你不也在冥界见过她吗?她怎么样了?”  “我不是很清楚冥后陛下的情况,不过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和冥王陛下一起饮酒……”普绪克安慰着德墨忒尔,尽管她也被酒精弄得有些头晕,“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也很幸福。”她说,非常感谢慷慨的冥后帮助她完成了阿芙洛狄忒给的任务。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都是命运女神的安排。”德墨忒尔摇了摇头,往空杯里斟满酒,递给坐在身旁的少女,“说好了,今天你得陪我,亲爱的。”  醉酒的德墨忒尔过于热情,普绪克不好推脱她的盛情邀请,被灌了不少酒。不过也许正是她的耐心和善良,使得大多数女神都对她十分友善,除了奥拉,没人再嘲笑她的酒量。喋喋不休的德墨忒尔似乎睡着了,一到秋天她看上去就会更加疲倦,普绪克不忍叫醒她,便让她靠在角落里休息。  她知道任何人喝得烂醉如泥都有可能成为笑柄,于是竭力忍住眩晕感,扶住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寻找她的丈夫——他一直在和健谈的俄耳甫斯谈笑风生,他们谈到自己的爱人。俄耳甫斯告诉他欧律狄克的急性子会让她闹脾气害得两人吵架,并且向他寻求建议(因为在俄耳甫斯看来爱神在爱情方面一定有独到的见解)厄洛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他的酒量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此刻他也有些微醺,他举起透明的水晶杯,眯着眼欣赏着杯中猩红的液体,白皙的俊脸上透出令人沉醉的玫瑰色,“你得知道,爱人就像红酒,需要耐心地品味。你需要时间来适应。”最后他的脸上开始掩饰不住骄傲的神色,“你也知道普绪克的事情吧。我得承认我爱上她的时候的确是由于外表,可是后来才发现,在那可爱的外表之下还有更值得我爱的东西。并且与日俱增。”不过爱神的话很快就离题甚远,他摇晃着红酒杯,自顾自地笑着,“严格来说,她比我们都年轻。不过竟然敢去死地阶4,还闯到连我都不敢去的冥府里,确实是个勇气十足的孩子。”  “那是阿尔忒弥斯吗?还是海伦?”一位男子兴奋地小声叫道,他的同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他们心知肚明,月亮女神不爱参加这种酒宴,至于很久以前那位斯巴达的海伦,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看了看瘫坐在角落里的少女,笑道,“不知道,也许是阿芙洛狄忒家的孩子呢?”  “是这样,不过,您现在最好过去一下,不要紧吗……”俄耳甫斯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两个男子,有些担忧地告诉面前的爱神,那位妻子可能有麻烦。说完他又看了看远处的欧律狄克,见她正和神女们说笑着,松了一口气。厄洛斯也察觉到了盯着他的妻子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失陪一下。”说完他便消失不见,很快来到了两位男子的身后。  “抱歉,我的妻子喝醉了。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两男子诧异不已,闻声转身,见是厄洛斯,旋即满脸堆笑:“啊,原来是您啊。直到刚才,我们都以为她是阿弗洛狄忒走失的女儿。她好像醉得不轻。”  “谢谢你们的关心,朋友们,祝你们愉快。”厄洛斯微笑着举杯致意。但是很显然,他在下逐客令,两人回敬了他后讪讪地离开了。如果不是在酒神的宴会上,他可能会用神力捉弄这两个登徒子一番,让他们当众出丑。  “亲爱的,你不要紧吗?你看起来不太好……”他叫醒普绪克,要把她扶到自己的席位旁边去。“我的确有点醉了,但我刚才睡了一觉,感觉清醒了许多。”她说。  “普绪克,你在那里啊,”睡醒的德墨忒尔大声招呼道,她还没有尽兴。“是德墨忒尔。”普绪克对她的丈夫说。“原来是这样,看来她需要你的陪伴。”厄洛斯一向尊敬农业女神,而且他相信如果是她和普绪克在一起的话,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正巧,他也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嗨!我的朋友,快过来吧,我的安普罗斯希望认识你,”狄俄尼索斯涨红了脸,握着一只酒瓶,热情地招呼道,“哈哈哈,我的这群来自小亚细亚的男孩们说要跟你比试一下箭术!”  他喝得情绪高涨,没人忍心扫他的兴,厄洛斯便欣然应邀了。“你知道那帮年轻人们向来神气十足,不过去陪陪他们也没什么。”  “他们看上去喝得不少,你可要小心一点儿。”普绪克叮嘱道,毕竟她也很担心,丈夫会在比试中受伤。  “我会的。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就一直待在德墨忒尔身边吧,那样比较安全。”说完,他就拿起弓箭去陪伴那些向他发起挑战的年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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