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热，火气大、大了。” “哦。” “真的！” 沈泊雪从兜里掏餐巾纸递给他：“我也没说是假的啊。” 陆陈烟：“……” “我听Anne说了，努力练球很好，但也要注意休息啊。” “…哦。”他粗鲁地擦干鼻血。扶着嘴唇，没注意听，方才軟蠕的触感，还在骚动。眼神下意识就会往沈泊雪的耳根处暼。 为了打乱自己注意力，人干脆转了半身过去：“你又吃药了？” “嗯？” “嗅——” “嗅嗅——”陆陈烟拱着鼻子，淡淡的涩味在鼻尖下萦绕，“我闻到了。” 沈泊雪一怔，低头也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恍然大悟：“哦，你说这个啊！” 她身体底子差，除了一些常规的西医检查。定时也会服用中药打底子，调和气血、平衡阴阳。陆陈烟一直能从她身上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 这味道涩，初闻带着苦，会让人抵触。可再闻，冰凉顺着喉管进去，中药独有的天然植物成分会让人神清气爽。 陆陈烟都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对这味道，有迷之迷恋。 “是不是很难闻。”沈泊雪舔舔干涸的唇，自我调侃。想躲，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被陆陈烟一把扯了回来。 “我喜欢。” “啊？” “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唉呀，”他从肥大的篮球裤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塑料盒，“这个给你，我回去练球了。” “这是什……” 沈泊雪话没问完，那人已跑到十米开外，扭头回来龇着门牙笑，“甜哒。” 沈泊雪低头，手心儿里是盒沉红色的腌制杨梅。 “是让我喝完药吃？”沈泊雪笑着呢喃，将盒子捂在心口，再抬头，那背影已然消失了。 * 和FG职业篮球俱乐部的那场比赛中如约而至，在杨安的威逼利诱下，蒋石水当真瞒着自家教练和俱乐部，把五名正选全部带来了半台市。 美其名曰度假，其实就是奔这场练习赛而来。 FG篮球俱乐部成立的时间并不算长，也是前两年，随着蒋石水等一批势如破竹的青年篮球运动员加入，取得了NBL联赛（全国男子篮球联赛）季军的成绩。同年，进军CBA，获联赛委员会全票通过。 在这两年CBA赛季中，更是频频有大的动作，被多方关注。 按这个道理，俱乐部是不可能让他们私自在外面打比赛的。但迫不过杨安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蒋石水顶着巨大的风险，把人给骗了出来。 而且杨安不许他们有所保留，要用CBA的水平去打这场比赛。 “没必要吧，虐的太狠，再把那帮小子的斗志都磨平了怎么办？”蒋石水坐在场边系鞋带，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怪杨安这教练忒狠。 “哪那么多废话。” “得。”蒋石水举手投降，“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怪不得我师傅当初……” 语出一半，他就意识到，要触点了。抽了自己一嘴巴。 可杨安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淡定，那段尘封的感情，在她眉眼间，似乎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她盯着远处的陆陈烟：“等会的比赛，你全程盯陆陈烟。不许让他有任何投篮的机会。” 蒋石水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不是队伍里的小前锋么？得分主力不让他投篮，这……” “我自有打算。你竭尽可能的针对他好了，最好做到让他在球场里寸步难行。” “讲真？” “嗯。”杨安点点头。 这下蒋石水来劲儿了，十指撑开拉了拉韧带，轻蔑道：“那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学生打垮，再爬不起来。” “你试试。”杨安说这话时，巴掌大的脸展开，抬手松开马尾，将额边的碎发带入，重新扎紧。 神情闲闲，有挑衅的意思。 蒋石水被挑衅，扭头盯着陆陈烟他们：“那就让我试试，一个月的时间，杨大教练把他们带到什么程度了。” * 开场跳球，出乎意料，高中队派出的人竟是南宫百里。 这小子蒋石水有印象的，上次比赛的时候还是个纸上谈兵的菜鸟。可这次…… “什么！” 缺乏锻炼的普通人原地弹跳的高度一般不超过50cm，也有平时爱锻炼的可以勉强达到60左右。可他方才的那一跳—— 蒋石水目测：“该有90cm吧。” 就跳跃力而言，他恐怕还胜陆陈烟些。 不仅如此，一个月前拿球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菜鸟，从防守到进攻是真开始有些大前锋的样子了。 这也是当初杨安能一眼看中南宫百里的原因，篮球是项天赋运动。只是有些人知道自己的天赋，像陆陈烟。有些人却迟迟没有发觉，像南宫百里。 蒋石水大意，让南宫百里抢到了球权，传给季风林，丁远配合，两人速攻，开场二十秒内就拿下了第一球。 FG的队员走过来，手肘捅了捅蒋石水的腰窝：“这帮小子是高中生么？那个跳球的，原地垂直弹跳力该有…90cm了吧？而且……” 队员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 他们的打法和国内任何一个球队都不太一样。无论是校园还职业的，国内的打法都更稳，更讲究团队协作。 可眼前这帮小子，“简直就是蛮横、爆发的美式打法。” “天赋吧。还有那种爆发式打法，”蒋石水掐腰，舌尖舔了舔牙槽，看向场外悠哉悠哉朝他比了个剪刀手的杨安，“估计是随了师傅吧。” 真是不得了。 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和上次见面，眼前的几个少年上升的空间何止一个阶梯。 看来，杨安是真的在他们身上下了大功夫了。 队员也是顺着蒋石水刚才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杨安，吃了一惊：“那那那个，不会是……” 蒋石水知道他们想说什么，点点头：“嗯。” “她之前不是在WNBA里受伤？……很久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吧……不会吧，她现在这么个小镇里，给一群高中生当教练？” 语气里不免难以置信。 蒋石水没答，个中原由，包括沈泊雪是怎么找到杨安的，杨安为什么会答应，他也不太清楚。 “好了好了，集中了，先拿一球……”蒋石水话没说完，被自家老大给了一巴掌。 李琛，FG职业篮球队队长、老大，26岁，人净身高2.13，体重140公斤，远远望去像座山。 现下人跟拎鸡仔儿似的，一把将蒋石水拖到身后，对着全员五人：“再丢一球，回去有你们受的。” 冷脸，声音不大，可那股逼人的魄力叫陆陈烟都不禁吞了口唾沫。 “好强啊！”丁远更是吓得直往季风林身边靠。 除了蒋石水和李琛之外，其他的三名正选队员也几乎都在两米上下，站成一排时，仿佛一堵实心铁打的高墙。 “废话。”陆陈烟走过来，在他后脑上刮了一巴掌，“你以为打职业是过家家啊。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谁拿到球，拼死把它送进篮筐里。” 典型的美式篮球打法，比起团队合作，更注重个人爆发力。 可是， 第二球，蒋石水发球，传到李琛的手里。明明2.13的大块头，动作却灵敏到让人不敢相信。在他拿到球的那一瞬间，整个球场似成了他鼓掌间的玩物。 左闪右躲。 到三分线外，与陆陈烟对上，一旁的季风林也立刻反应，和陆陈烟成包围之势，二对一防守。 谁想，李琛不躲，没传球，以压倒性的强势姿态从双方夹缝中突围，蹭蹭蹭，三步到篮板前，一个虎跃，将篮球重重地灌了进去。 肉体与篮筐的撞击声一下在球馆里炸开，FG的球员都沸腾了。 他们大概是没想到，老大认真了。 此后十分钟里，除了陆陈烟拿到了4分，季风林和丁远的快攻拿到了两分，半台一中再没多得一分。 26：8 碾压性的优势比上次更恐怖。 而比这更恐怖的是，才到十分钟，半台一中的少年们，气息已经开始乱了。为了跟上职业队的速度和进攻，体力消耗比想象中还严重。 杨安凝眉沉思片刻，喊了暂停。 “怎么样？” “……太强了。”丁远坐在休息椅上，喘着粗气，“五个正选一起上，太强了，杨教。我们该怎么办？” “没办法，没有战略，没有投机取巧，把这场比赛当成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比赛去打。然后，”杨安盯着自己家的五个正选看了圈，“记住，这就是与强者对战的感觉。” “是！！！！” 而后，杨安抄兜走到职业队，说了一会儿话，具体什么，陆陈烟他们也听不见。 只是等暂停结束，比赛继续。职业队就换了个打法，从之前蒋石水一人防陆陈烟，变成了李琛和蒋石水两个人。 铁壁铜墙般的防守，让陆陈烟无任何作为，真真寸步难行。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都没再拿到一分。反而是南宫百里为高中队拿到了6分。 直到上半场结束52：20 杨安还是一言不发，不布置战略，也不分析好坏。 静静站在一边。 * 与此同时，沈泊雪刚刚踏进半台市实验初中的学校大门，就和她想要找的人，打了个照面儿。 十六岁的童生梳着脏辫儿，淅沥小雨中撑着把黑色的折叠伞：“我们见过的。” 声音闷闷的，说完，伞沿抬高，那张俊美棱角的脸就从伞下漏了出来。 懒懒的，懒出一种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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