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泊雪,齐老师已经跟我反应了你这半个月的表现,说实话,”蒋骋书方才眉眼间的柔软一扫而空,眸子锐利,“我很失望。”  “学校门口,篮球队的招新海报,是你贴的?”    女孩肩膀微缩,低头嗯了声:“是。”  “我已经让人撕了。”  “外公,你......”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因为泊修么?小雪,有一点我要警告你,帮你哥哥方法有很多种,你现在做的不一定就是有用的,甚至还可能把你自己的未来搭进去,陆陈烟是出了名的坏学生,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再和他们来往了。”    沈泊雪不明白,为什么总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她和陆陈烟明明就在一个世界,踩着一样的土地,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外公……”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蒋骋书没有再给她任何的机会。说完,搁下筷子就准备上楼了。    沈泊雪也是被逼到了那个地步,完全忘了蒋来的嘱咐,冲着远去的背影:“那当初,外婆和您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么?如果不是外婆资助您,您也不可能有今天……”    “混账!”    桌子上餐碗弹起落下,汤汁泼了一地。“混账”两个字在偌大的公寓里回荡。    “你爸爸妈妈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和长辈说话没大没小。”    “是外公您不肯平心静气的听我把话说完。”沈泊雪小脸惨白,却仍是仰头和他对峙。  从前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沈泊雪从来不可能面红耳赤和长辈争论。不礼貌。沈霆也不许。    “不用听我也知道荒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你收回决定?”    终于,蒋骋书的这句话叫姑娘哑言了。  凭什么?  如果她不是仗着自己的外公是半台一中的校长,凭什么那么自信可以帮陆陈烟,可以帮篮球队?    “好好读书上学,这才是你该做的,别轻易尝试那些超出你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这是蒋骋书临走前留给她的话。  头也不回。    沈泊雪低头,眼眶微红,塞了满嘴的米饭,用力一口一口的嚼。    她没能说服校长。    *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泊雪一直不接陆陈烟的电话。  不敢接。  她不知道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我可以帮你,现在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他。    连上学的时候,都低头快步从(2)班的门口跑过,甚至能听见陆陈烟在后面叫她。  依旧装作听不见。    得分后卫没带回来,解散篮球队的决定也依旧生效。    一切似乎还在原点,没有任何进展。    沈泊雪头埋在臂弯间,课间操的时候请假,一个人趴在桌上。  其他的人都在操场,广播操的节奏音乐欢快,可她却阴郁。    教室空荡,风吹书页,中性的黑水笔在桌面儿上滚动,发出碎碎的咕噜声。    十来分钟后,沈泊雪臂弯间的空气闭塞,呼吸开始有些局促,她朝窗边扭头,正想呼吸些新鲜空气。陡然撞上了一双眼睛。    “陆陆陈烟…”    “嗯,”他正伏在(1)班的窗沿儿上,下巴磕着手腕,“你终于转过来了。”    伤没好全,脸上贴着纱布,桃花眼尾微翘,黑白不分明,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朦胧感。    *    “什么时候……”    “不久。”    “怎么不叫我?”    “怕你又不理我。”    沈泊雪想起早上,脸撇过去,不敢和他对视,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有不理你。我只是……”    陆陈烟起身,手撑窗沿儿,轻盈从外面翻了进来,长腿一步来到沈泊雪跟前,顺手随意地捏起她眼前的一本书:“只是什么?”    “你就不能好好走门?”    “……”闻言,他哑然,自上而下盯着沈泊雪,眼睛眨巴两下,才放下书,又从教室窗户翻出,从门进来,“只是什么?”    沈泊雪:“……”  沈泊雪:“没什么。”    “哦,”陆陈烟靠在她前面一张桌子上,抱胸侧头看她,小心试探:“你生气了?因为我没把丁远带回来?”  声音很亲和,连男生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不常和女生说话,自己的性子也一贯粗鲁。偏偏待沈泊雪不同。    多年后,陆陈烟才自己想明白这个道理,温柔不用学,等你遇见那个人,自然明白该怎么温柔。    “没有。我是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    “没什么。”    “那你……”    “陆陈烟,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语气并不耐烦,女孩眉心打结,狭长的眸子微蹙,把头撇了过去。  小脾气上来,情绪激动,可事后又立即后悔自责,“对不起,我只是……有有些烦躁。”    “哦。”男生抿唇耸耸肩,也不兜圈子了,“篮球队...还是不行么?”    沈泊雪心头一落,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你听说了?”    “他找我谈过了。”陆陈烟低头,随手在桌上捡起一支笔,把玩。    “......谁?校长?”    “嗯哼~”陆陈烟又摇摇头,“更准确的来说,是你外公,他让我离你远点。”    “你......”    “沈泊雪,除非你自己开口,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    一语毕,气氛突然在热情和冷静之间游走,多了丝怪异,说不清道不明。    可下一秒,陆陈烟就怂了、赶紧转移注意力,捏着自己的嗓子嗯嗯哼哼的。    “怎么突然?你嗓子不舒服啊?”    “嗯嗯——有点干。”    沈泊雪没察觉他是在掩盖紧张,把自己桌角的矿泉水递了过去:“要喝么?”    上午十点的阳光打在人身上,懒懒的,初夏的空气里藏着少许泥土翻新的味道。  男生和女生的眼睛都落在了这半瓶水上。    “哦,抱歉,”沈泊雪是习惯了,以前沈泊修打球出汗,嗓子干,都是直接喝她的。可眼前的人不一样,正准备收手,“我......”    “谢谢。”陆陈烟把瓶子接了过去,拧开,唇瓣儿贴着边沿。让水慢慢滑进去。    又是沈泊雪的味道。  这姑娘有别人没有只她独有的味道。  淡淡的苦涩。    陆陈烟一口喝了三分之一,拿开时,侧目瞥了座位上的人一眼。  平时见她总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刚想问,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所以经常吃药?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课间操结束,同学们都结伴回来了。他闻声拧上瓶盖,将瓶子夹在腋下:“我又欠你了,下次还你一瓶。”  说完,他一步跨到窗前,刚要起跳,“呀”地一声,拍拍自己的后脑门,转过来盯着沈泊雪:“忘了忘了,走门走门。”    “噗——”沈泊雪盯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在陆陈烟消失的一分钟之内,兜里的手机叮一声,她捞出来。    “篮球队的事我有办法,别担心。”    紧接着,叮,又一条:    “你大方点,多笑笑。”    *    那之后第三天,陆陈烟的办法就见效了。    但沈泊雪没想到,这方法,竟是...季风林直接给半台市的教育局写了举报信。信的内容她没有看到,但蒋骋书的愤怒她却见识到了。    还是上课期间,人带着教导主任,从(1)班门口经过,直接到(2)班,把那两人带走。    沈泊雪与坐立难安,可又不敢公然逃课,一直等到铃声响起,才追到校长室去。    “砰”地一声,书砸桌子的声音,隔着一堵门还传了出来。    沈泊雪轻手轻脚,走近贴门。    “......荒唐,我从教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被学生举报过,却在将要退修的节骨眼上……简直荒唐。你们......”    声音断断续续,她并不能完全听清。可又实在担心的很,干脆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里面吼:“进来。”  可又在看见沈泊雪的瞬间:“你来干什么?出去!”    “外公......”    “这里是学校。”    “......蒋校长......”    “我说了,让你出去。”蒋骋书完全没有因为她是自己外孙女而留情面。陆陈烟在一旁也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先走。    但沈泊雪并没有,她眸子坚毅,往前走了两步:“既然有了举报信,蒋校长为什么就是不肯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错了?”    “我哪里错了?”    “不明是非解散篮球队,是你错了。随便给一个学生下定义,没有给与他们对等的尊重,是你错了。不接受意见不让同学们自由行使权利,也是你错了。”    一字一句,都悉数打在蒋骋书的心尖上。人怒不可遏,叉腰在沈泊雪面前转:“不让他们行使权利?什么权利?打篮球?他们有那个本事么?去年输给临市四中……给我们学校丢那么大的脸,还有什么权利?”    “有没有本事那是他们的事,但蒋校长作为学校的领导人,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扼杀他们的梦想。”    爷孙两寸步不让。  可谁想沈泊雪一口气说完,因情绪起伏过大,呼吸有些急促、没一会整个人竟喘了起来。面色胀红,直冒冷汗。    陆陈烟紧张蹙眉,伸手想扶她一把。却被蒋骋书推开了。    “怎么了?”突发情况,蒋骋书也没想到,方才的事情忘了大半,赶紧皱眉问她:“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沈泊雪是说话说得急了,突然胸闷,气不够用。等情绪平复下来,深呼吸放松了片刻,也就稳定了。    “你啊——你爸妈都是温驯讲理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头倔驴,油盐不进。”被这插曲一闹,蒋骋书也冷静了大半。    沈泊雪嘴唇苍白,勉强扯了扯,笑:“那不是随了外公您吗?”    “少来,别套近乎。”    “外公,你——”沈泊雪刚想说他才是油盐不进。    校长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脑袋探进来。二十多岁的样子,鼻如悬胆,齿若编贝,光看五官,是个十足的帅哥。  他呀的一声:“爷爷,您在忙啊?那我等一下再......”  正说着话呢,左右提溜一圈,落在沈泊雪的身上,人眼睛突然“噌”得一下亮了。直接破门进来。    背包乱扔,不管不顾地就抱了沈泊雪个满怀:“哎呀,我的小泊雪,终于是见到你了。”    在场所有人都有点懵,包括沈泊雪本人:“石水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陈烟正在猜眼前二人的关系,却被身边的季风林扯了扯衣袖。    “诺!”    陆陈烟顺着他诺的方向看过去,神情怔住了。    刚才被扔掉的背包上,赫然印着江北省FG篮球俱乐部的队徽。  ......  这个人,是CBA职业篮球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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