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语堂

皇太极的护卫队送我回到贝勒府已是深夜，大门一开，一身孝服的雅若便跑出来迎我，红肿如胡桃的眼睛一看便是哭过了，许是见我面色不好，身边又跟了这许多的人，便只是默默扶过我，这几日身心俱乏已是无力，便全身都挨着她，任她拖着我回去。　　“格格，大汗有命，守丧期间无大汗之命，您不得外出，不得见客，还望好生养病保重身体。”　　“大汗之命？”正疑惑他何时下的命令，一想到那两个“不得”，着实也像他的口气，“谨遵汗命。”　　也没谢恩，便让雅若扶我回去。　　一路沉默，身子发飘也不知是怎么的就回到了杏雨堂，连小贵子何时出现在一旁扶着我的都不知道。雅若迟疑了一会儿，便上前柔声细语地问道：　　“格格可要沐浴？”　　缓缓地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之想这样安静地待着，越是想什么都不去想，脑袋里的杂事就越多。　　“格格在外多日，今日回家沐浴解乏洗尘岂不甚好？这泡澡的玫瑰香露还是大福晋赐给您和玉福晋……”　　“雅若，这里怎会是家？”　　泪水不禁潸然泪下，素日里自认为有着女汉子潜质的自己，这几日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雅若惊恐的脸。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她四下里张望了，跑去关上了门和窗子，跑回跪到我面前，拉着我冰凉的手一脸关切地望着我。　　“手怎么这样凉？可是受了委屈？”　　心里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看着雅若亲切的脸，感受着她手中的温暖，心中极力压制的忍耐轰然坍塌，委屈排山倒海而来。雅若起身揽过我，便在她的怀里安心地哭得泪雨滂沱。她也不问，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算是给我安慰。　　不知哭了多久，已经从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嘤嘤哽噎，雅若便架起了我，向内室走去。　　“还是沐浴一下吧，也好安眠。”　　我默默地点了个头，雅若便让我靠在床头，招呼小贵子进来，向早已准备好的木桶中加满了热水，试了试水温便加好了玫瑰香露。小贵子便退了出去，雅若来到我的面前为我褪去衣衫。　　“几日不见，却是瘦了呢。”　　雅若一脸心疼地看着我，浸入热水里身心瞬间都觉得舒展了，轻轻地闭上眼睛，便觉得身体的浊气都在向外散发排尽。她为我轻轻地擦洗着，此刻我才是从内到外都舒了一口气，有了点儿心安的感觉。　　“大汗今日回府说您要回来，奴婢便欣喜不已，刚想到门口候着，一开门却见到了您，真是欣喜不已，格格，大汗他……”　　“他打了我。”　　“什么？”　　雅若似没有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仍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我也又对她复述了一遍。　　用双重陈述论证一个事实。　　“他打了我。”　　“大汗？怎么可能？”　　“雅若，我好难过，昨天大妃在我面前被迫殉葬，今日他又当着旁人打了我一耳光。”　　虽力道不重，可那一记脆生生的响，却一直在脑海中回荡。想叹气却无力，想哭泣泪却早已流尽。　　“以往大概是我们都误解他了罢？人家不经意的小恩小惠，都被咱们无限放大了，还加上了自己的遐想，‘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想来倒也可笑。”　　“格格……”雅若轻轻地帮我按摩着额头，“今日不想明日事，亦不去想昨日情，难得糊涂快活些，奴婢看您脸色苍白憔悴，怕是这几日心神具疲，还是好生休息罢。”　　“你倒是看得比我明白，”轻点了点头，才发现从回来便不见舒香的影子。“怎不见舒香？”　　“这……”雅若略迟疑了一下，“您走后不过一天，便被珍主子叫了去，说是她人手不够，玉福晋本是不同意的，却也拗不过她……”　　“珍福晋？雪颜的事她身上的脏水还没清理干净，倒也不知道避嫌。”　　“她一向如此，大汗大福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自是更无法多说什么了，只是这几日倒也不见舒香出来……”　　“杏雨堂和椒悦轩相隔远，碰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玲珑呢？”　　“玉福晋带了去，说是帮您照顾着。”　　“明日便去看看玉儿罢，顺便带玲珑回来。”　　“可您的身子……”　　“不碍事，玲珑一向又乖巧。”　　在木桶里泡得有点儿久了，竟也有些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地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