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衙门  四大贝勒面南而立,俯视着下方的八旗子弟以及其他王子,皇太极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汗王宝座,仍是寻常那样的淡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肃静!肃静!”  大贝勒大手一挥,原本还切切嚓嚓的人群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大贝勒正了正衣襟,便大步上前。  “大汗殡天,举国齐哀!”  众人便齐齐跪下,向着西方皆叩了三个响头。  “众将士请起!”  众人起了身,大贝勒便叹了一口气。  “我大金国运昌盛,大汗一向身体康健,所以这立储之事也从未提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天塌地陷。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汗也未留下遗命,所以今日邀大家共聚与此,共同推举出一个大家心服口服的新汗王!”  “推举新汗王!推举新汗王!”  “好了,兄弟们就畅所欲言,推举心中所属吧!”  大贝勒说罢,便退了下来。  二贝勒阿敏四下看了看,“阿敏推选代善哥哥!”  “二贝勒!”  代善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阿敏却笑了笑。  “论人品,代善哥哥德高望重,无人不服;论出身,代善哥哥的生母乃是大汗第一位大福晋佟佳氏,出身高贵;论军功,灭乌拉强国那些丰功伟绩数不可数……哥哥莫要推辞,实乃众望所归。”  “二贝勒过誉了,”代善谦逊地笑了笑,摆了摆手,“众位兄弟哪个不是随父汗出生入死,战功赫赫?代善老矣,已无千里之志。仍寄托着年轻的兄弟们大展宏图,让我大金汗国千秋万代,万世昌隆。”  “代善哥哥……”  “莫要再劝,我意已决。况且我大金国的汗位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望大家另觅佳人。”  众人也有些不知所措,皆是面面相觑。  “那弟弟就推选三哥阿拜!”  年轻的王七子阿巴泰打破了无人敢说的局面,王三子阿拜虽是没有言语,却也没有推辞,只是在人群中高昂着头。  “老七,你还真敢说!”莽古尔泰哈哈大笑,“大贝勒虽是说有能者居之,可这阿拜生母身份低微,战功又比不得旁人,也就你个毛小子敢选他。”  “你!你……”  阿巴泰又急又气地看着三贝勒,三贝勒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时,镶红旗中有人喊了一句:  “推选阿济格!”  “阿济格?”莽古尔泰瞪着阿济格,阿济格却有些不自在地退了退,莽古尔泰见状,便上前拍了拍阿济格的肩膀,“大妃的三位弟弟尚且年幼,正是需要护佑之时,怎可让他们担负起这等重任……”  “你胡说!父汗明明最属意我十四哥!不仅让他掌管正白旗,就连病重后自己的亲兵都交由十四哥!”  多铎气愤地瞪着莽古尔泰,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私心!”  “十五弟说得倒有趣,说了这么久,却也不见十四弟,人都不来,你还红着脸替他争什么汗位?”  阿敏话中有话地嘲讽着,多铎转头瞪向他,眼中似能喷出火焰般。  “这是我们亲兄弟的事,你多什么嘴!”  “你!”  阿敏被多铎的一句话噎得又急又气,多铎青筋毕露,不顾阿济格的拉扯,仍高声喊着:  “汗位就是我十四哥的!多尔衮登基,顺应汗意!你们……”  “多铎!”  人群外传来多尔衮的声音,人群便自动一分为二让出一条路来。多尔衮面色凝重却多了一份坚毅,多铎一见他来,便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儿,多尔衮走到多铎身旁,看了他一眼,便抱拳向四大贝勒行了个礼。  “多铎年幼,口无遮拦,望几位哥哥包涵!”  多铎不可置信地瞪着多尔衮,正欲分辨,却也看到多尔衮带着警告意味的眼色,虽有不甘也忍了下来,代善笑了笑。  “本就是各抒己见,无妨。”  “方才五哥说的也有理,我兄弟三人尚且年幼,资历尚浅,不能服众。”  “那不知十四弟有何看法?”  “弟弟年幼,承蒙各位哥哥不弃,”多尔衮立直了身子,环视四周,“代善哥哥虽是上佳人选,可毕竟无心眷恋汗位,若强加推荐,只怕也是强人所难,依我看,这最佳人选只有——”  多尔衮此刻却故意不说,眼神也飘忽不定起来,这倒弄得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快说啊。”三贝勒不禁急了起来。  “八哥,皇、太、极!”  多尔衮突然直视着皇太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不解,只是打量着多尔衮,嘴角却勾成一个略显尴尬的弧度。  “十四弟,我?”  “正是八哥。”多尔衮笃定地点了点头,转身面向一片哗然的众人,“四贝勒人品贵重,名望堪称与大贝勒比肩,父汗在时亦是称赞其才华出众,将家政交由他打理,战功大家更是有目共睹,与大贝勒随父汗一起南征北战,多次护驾有功……如此种种,桩桩件件,有目共睹,所以四贝勒称汗,多尔衮心服口服!”  说着,回身向皇太极抱拳单膝跪下。  “请四贝勒称汗登基。”  “十四弟使不得!”皇太极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他,“我皇太极何德何能……”  “老十四这话说的我却也不大痛快,听你这意思,大贝勒之下就是四贝勒,那你也太不把我和二贝勒放在眼里了!”  莽古尔泰站了出来,粗声粗气一通乱吼,代善听闻皱了皱眉,阿敏便趁机附和:  “就是说,我与三贝勒,经由你口倒显得无才无德,只是白得了这贝勒的称号了。”  多尔衮不疾不徐地向四大贝勒行了个礼,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看向莽古尔泰。  “大贝勒虽说有能者居之,两位的能力也是重所周知的,可这三贝勒也说过,出身也不得不看,且不说三贝勒年轻冲动时犯下的弑母之过,为父汗甚为不喜,这二贝勒虽亲如手足,却也只是堂兄,如此看来,这四贝勒皇太极,便是最佳之选!”  “你!”  “够了!”  代善站了出来,阻止了喧闹,转身看向多尔衮,满眼都是赞许。  “十四弟说的不无道理,亦与我心有戚戚,新汗王,代善推选——四贝勒皇太极!”  “这……”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一般,底下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两黄旗的将士率先跪下,齐声欢呼:  “恭迎新汗登基,新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际,代善与多尔衮也向皇太极下跪,多铎叹了口气也不甘愿地一同跪了下来,正红旗、正白旗、镶白旗的将领也都随之而跪,山呼万岁。皇太极上前扶起代善与多尔衮,嘴里却连连推辞。  “皇太极无才无德,不能担此大任,还望另觅佳人,另觅佳人啊!”  “休要妄自菲薄,此乃我大金汗国的用人的关键之际,需要一个智勇双全,众望所归的大汗来带领我们抗击明贼,一统江山!”  代善握紧了皇太极的胳膊,低声道:  “与其让那些妄自尊大的人钻了空子,倒不如顺应天意。”  代善长子岳托贝勒朗声道:  “四贝勒才德冠世,当速继大位!”  阿敏一见形势大变,与三贝勒相视一眼,满是无奈,木已成舟,也只能随声附和。  “四贝勒皇太极乃众望所归,天命真子,望四贝勒莫要推辞,顺应天意,登基称汗!”   莽古尔泰见大势已去,虽是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几位哥哥快快请起,如此让弟弟如何承受得住!”  见怎么扶都不起,皇太极便也跪了下来。众人一见忙制止,皇太极却也是执意不起,代善叹了口气。  “八弟,你这是何苦!”  “要弟弟凌驾于诸位兄长之上,于理不合于义不不符,弟弟做不到。”  “也就你,才将仁义看得如此重要,但是你若不同意,代善我便长跪不起!”  “代善哥哥!”皇太极极力去扶却也扶不起来,思索了一下便说,“诸位哥哥,若要我答应也可以,只是我希望,众位哥哥可以与我一同治理大金!”  三位贝勒相视一眼,便齐声道:  “辅佐大汗必当尽心竭力!”  “如非要我继承大位,迫于形势,皇太极不敢不从。但为表示我对兄长的尊敬,我请求与其他三大贝勒,据南而坐,共理朝事!”  “这……”  莽古尔泰与阿敏交换了一下眼神,虽是窃喜,却装作支吾不语。代善忙拉住皇太极,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可,我兄弟……”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如要我继承大位,万望答应皇太极此请求。”  “四贝勒果真是情深意重,”莽古尔泰抱拳向皇太极低头行礼,“即使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那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也只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代善回头瞪了一眼莽古尔泰,他却视若无睹。阿敏见状谄媚地一笑。  “就是就是,那就请四贝勒称汗,以代善哥哥为尊。”  “大汗为至尊,我代善何得何能……”  “如此甚佳,”皇太极站了起身,其他三大贝勒也一同起了身,皇太极立于汗王宝座之前,俯瞰八旗子弟。“承蒙各位不弃,皇太极登基汗位,愿与三大贝勒共理朝政,此后四大贝勒共同据南而坐,共受朝贺!”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那个灿若飞鸿的黄昏,大金汗国的第二位继承者产生,当局者岂知未来事,怕是当时谁都没有料到,他不但是新任汗王,他那颗深藏不露似海深的野心,将会把他推向帝王的至尊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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