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蒋薇很意外邵郁承会邀请她一块参加小邵总的订婚宴,这不在工作范围内,所以她开玩笑似的问了句:“邵总,这算加班吗?”邵郁承说有加班费。  订婚宴在2月5号,是个周日。  蒋薇算临危受命,来不及准备礼服,只好从衣柜里挑了件还算得体的衣服。  可周六晚上,蒋薇老公忽然出差回来,听了她周日的安排,明显不满。他好不容易大老远跨洋飞回家一趟,怎么能允许她跟别的男人一块出席婚宴?蒋薇扛不住老公软磨硬泡,给邵郁承打电话。    邵郁承倒是没有责怪她,他们夫妻聚少离多,他硬是要求蒋薇过来的话心里也过意不去。蒋薇还算有良心,说她有个好姐妹,长得很漂亮,并给了邵郁承电话,想让她这个姐妹代替她去,不过他拒绝了。  挂掉电话,邵郁承直接拨了许如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许如喊:“承哥。”  邵郁承开门见山地发问:“明天有空吗?”  “嗯,没有安排。”  他没给她反应、拒绝的时间,“你之前跟着聂昌,对一些重大场合肯定见惯了,明天陪我出席一个酒会,衣服我会给你准备,算是东陵对温故楼建设投资的回报,你没意见吧?如果有,那我再跟赵校长打电话要人。”  “我那个——”  “没意见,那就这样决定,明天上午十一点我过去。”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许如握着手机微微愣怔,又想起来之前他借此请她吃饭的事情,这回也很明显是拿温故楼当幌子。可是酒会?他为什么不让郑澜陪他,难道郑澜的脚伤还没好?    第二天十一点钟,邵郁承开车准时到楼下,许如接了他的电话下楼,他载着她去了附近的酒店吃饭,饭后他交给她一个盒子,在前台开了房,让她上楼换上,他则坐在楼下沙发上等。  许如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旗袍,下面花纹繁复,样子却很大方。她慢慢换上,又套上大衣,下了楼。邵郁承低头看着手机,见她下来,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长款大衣几乎盖到脚踝,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他路上开得很快,带她去化妆、做了头发,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三点钟。感受到热乎乎的地暖,许如慢慢解开扣子。    邵郁承自然地接过她脱下来的大衣,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到她身上。  旗袍下是凹凸有致的身体,她一双藕臂纤细,两手有些不安地交握在身前,却不掩韵致。许如察觉他的凝视,微微仰头看过去,邵郁承轻咳一声,招手让一个小伙子过来,他把车钥匙给人,又低声吩咐了句话。  许如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多问。她往周围看去,有不少人携伴往里走,她瞧了几眼,模糊看到拐角处有个粉红色的大牌子,上面布置了新鲜的香槟玫瑰。    邵郁承没立刻领她过去,而是在门口大厅驻足,望着窗外。昨夜下了雪,路边树上的积雪还没化。  过了会,小伙子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邵郁承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递到许如面前,是一件薄披肩。酒店里地暖供得很足,但是路过透风的地方还是会冷,就比如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    她披上披肩,邵郁承曲起胳膊朝向她,许如顿了顿挽住了,跟在他身旁。  两个人不免要路过那个粉色牌子,许如借机看了眼,上面赫然写着:恭喜邵逸伦先生与程嘉嘉小姐喜结良缘。  她立刻往邵郁承身上看去,竟然是喜宴?  如果他早些说,她也就不过来了。    “怎么了?”邵郁承感觉到她脚步顿了下,开口问。  “今天是参加婚宴?”  “嗯,我堂弟今天订婚。”  许如咬下唇,“那怎么带我过来?”  邵郁承说:“唔,实在找不到人,只能找你凑合一下。”  “……”    既来之则安之,许如办不出临阵脱逃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跟他继续往前走。两人很快走到迎宾处,邵郁承签了自己名字,给了红包,转过头跟邵逸伦说话。  邵逸伦的目光时不时就在许如身上晃几下,最后忍不住问:“哥,这位小姐有点眼生,不知道是……?”  “你不认识。”许如还不是他女朋友,邵郁承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邵逸伦朝许如伸出手,“你好。”许如伸手跟他轻握一下,邵逸伦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有人领着两个人进去。    许如回头的时候,刚刚恰巧离开的订婚宴女主角回来了,站在邵逸伦身边,跟他耳语了一番什么,回头看了过来。许如视线跟程嘉嘉对上,微笑着点点头,程嘉嘉也笑了笑。  这位程小姐,似乎有点眼熟,而且她身上穿的也是旗袍。许如回过头,这才发现宴席上或站或坐的女人,都穿了旗袍。  “眼熟吗?”邵郁承没看她,问了一句。  “嗯?”  “程嘉嘉是我们省小有名气的昆曲演员,后来收了心,被父母抓回去做生意了。”邵郁承低声解释,又给她指了指在场的几个年长的女人,都不是太亲近的亲戚,他没过去打招呼。    许如坐下来,人有些局促。今天这个场合,邵母一定会过来,看到她会怎么想?她越来越想不明白邵郁承带她来的原因。他们邵家家大业大,他带过来的人,其他人肯定会留意说道几句。  邵郁承不知道她心里有想法,当他看到门口出现邵康跟母亲的身影,立马站起来,带着许如迎了上去。  邵母见到许如,第一眼觉得眼熟,等她想起来许如是谁,脸色还是变了变,但年岁的沉甸没让她立刻诘问,只是看了邵郁承一眼,那一眼里情绪颇多。邵康一向不太关注儿子的感情问题,邵郁承身边有什么女人他从不知道,也不会主动过问,这会也只是看了许如几眼,便挽着邵母去跟客人们打招呼。  许如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邵郁承看了看跟着松懈下来的、挽着他手臂的手,唇角抬了抬,不太明白她刚刚在瞎紧张什么。    邵康跟邵母没多问,不代表别人不关心,他们坐下没多久,邵坚挽着太太过来了。  邵郁承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二叔。  “过来了,”邵坚一笑,看向一旁的许如,“这位是?”  “许如。”邵郁承没多介绍,只给了许如一个眼神。她轻声问好,邵坚笑着点点头,“你好,许小姐。”  邵坚跟邵康长得很像,眼神却大相径庭,邵康是深不见底,邵坚一双眼里闪着计较跟精明,他目光探究、饱含深意,许如假装没看到。    没聊几句,邵坚跟太太去招呼客人。  他们一走,许如问邵郁承:“刚刚是邵逸伦的父母?”  “嗯,怎么?”  “没什么,你堂弟跟他父亲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神,一看就是父子。”  头顶一时没响起声音,许如看过去,邵郁承问:“那我呢,像谁?”    许如盯着他那双黑而沉的眼睛,如果她不知道邵郁承的身世,她真的会以为他跟邵康是父子,可知道了真相,她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嗯?”见她没反应,邵郁承又出声提醒。  许如有些为难,还是小声说:“你跟聂叔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邵郁承笑了一声,已经不那么介意,反正在他心里只有邵康一个父亲,他转而问:“那我跟聂昌呢,长得像吗?”    第一次见到邵郁承的时候,许如确实发觉他跟聂昌有些神似,但后来慢慢觉得,他跟聂昌虽然是兄弟,但只有一半血缘,长得并不那么像,聂昌像老太太多一些。许如照实说了,邵郁承剥了颗糖,递到她唇边。  周围的人都在看,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却没推开。  他拿糖碰了碰她嘴唇,说:“不吃扔了。”  上回他也是这样……  许如叹口气,张嘴吃了。    订婚没什么仪式,就是借机一块吃个饭。这个厅里有十几桌人,他们的位置靠前,菜上来不多时,邵雯跟梁正黎偷偷溜了过来。他们今天来迟了,所以刚刚也没顾上打招呼。  邵雯自来熟地坐到许如身边,喊了她一声许姐姐。  许如正吃着菜,她一噎,筷子上的菜差一点掉到桌上,她回过神来,说你好。邵郁承这会正好有事走开了,邵雯坐的是邵郁承的位子,她向许如靠过去,轻声问:“我哥怎么跟你说的啊?他之前很少带女人一块出席这样的场合,偶尔必要时候才会带上女朋友。”  她见许如脸色没有异样,接着道,“其他老总的秘书都会被带出来挡酒,蒋秘书却从没做过这样的活,当然我哥酒量好也不需要,”她话茬跑题,顿了顿又绕回来,“所以,你跟我哥在一起了吗?”    许如连连摇头,又摆手,“你哥说他实在找不到人一起来。”  邵雯长长地“哦”一声,有些窥探到自己哥哥秘密的快感,她忍住笑,悄声说:“许姐姐,这身旗袍你穿着真好看。”  邵雯身上的旗袍是浅粉色,她年龄小,穿着很合适漂亮,许如也没吝啬夸赞。  梁正黎忽然在旁边咳嗽一声,在邵雯肩膀上点了点,低声提醒:“老邵回来了。”    邵雯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自己哥哥一阵笑。  邵郁承看到她表情,皱了下眉头,他马上去看许如,许如低着头,耳尖有点红,是不是邵雯对她说了什么?邵雯瞥见他脸色,马上拉着梁正黎回到自己那桌。邵郁承坐下来,想了想,干脆问许如:“邵雯没说什么吧?”  许如摇头说没有。  不是特别可信,邵郁承没再多问,专心应付起这桌人的问话。他们问话最多的就是他的婚姻大事,年纪到了,这种时刻总免不了被催婚,但是现在许如就在他身边,邵郁承不像想象之中自在,还是一一回应他们的关心。  被问到跟许如的关系,邵郁承不像面对二叔时那般生硬,说:“是校友,也是很好的朋友。”许如听了便笑着点点头。    “那许小姐有男朋友了吗?”马上就有人抛来问题。  许如说:“还没有。”  “你看我们家郁承怎么样,你们郎才女貌,还是校友,以后在一块了亲上加亲啊,”女人笑了下,“你说呢郁承?”  邵郁承笑得有些无奈,“姑妈,您问她之前怎么都该跟我商量一下吧,万一被拒绝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许如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刚刚说话的女人很年轻,她还以为是跟邵郁承同辈的人。  这桌坐的的确是邵郁承的部分堂兄弟姊妹,但是邵冰不愿意跟同辈人坐一块,今天一过来就把原来位子上的人赶到另一桌了。    许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除了一开始邵郁承摆出态度,中间对她的姿态也有些暧昧,但最近在请自己过来之前,没再重申过对她有其他的感情跟期待,她此刻心里有些忐忑,侧头对上邵郁承的视线。  他看出她眼中的迟疑,示意她不必表示什么了。  邵冰眼神在两个人脸上转了几圈,马上明白过来。她虽然只比邵郁承大几岁,多活那几年还是有些用处,他们两个年轻人很明显还没有正式挑明。年轻真好啊,还能因为爱情小心翼翼,邵冰在心里叹了口气。    订婚宴结束之后,邵郁承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许如站在酒店门口等。邵母跟邵康说了几句,朝许如走过去。  “许小姐。”  听到邵母熟悉的声音,许如身子一下子挺得更直,邵郁承不在身边,她面对邵母更加没有勇气。  “阿姨。”  “郁承去取车了?”  “对。”  邵母做不来咄咄逼人,只试探地问她:“你跟郁承是……?”  “我们没有什么,他本来想要蒋秘书陪同过来的,蒋秘书忽然有事,他找不到人,就找了我。”  “噢,”邵母点点头,“你跟聂昌之前是夫妻,他跟聂昌又是兄弟,跟你走得近也情有可原。”    邵母的话中没有恶意,许如却一瞬间清醒。连她都这么想,那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牵扯,是不是也会对错综复杂的关系津津乐道,而且根本不会想她跟邵郁承会发展什么多余的关系?毕竟她的身份实在尴尬,谁会跟自己死去兄弟曾经的老婆在一起?肯定有,但那是个别人。  邵母显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个别人”。    “妈——”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许如的思绪。邵郁承坐在车里,冲二人看过来。邵母挥了挥手,又跟许如告别,回头去找正在打电话的邵康。    许如坐进车里,邵郁承看她几眼,发动车子。  走出一段路,许如脸朝前,对着空气说:“承哥,我们以后是不是少点联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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