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节前最后一周了,教室里有些躁动,嚣张地宣告学生们对寒假的热切期盼。许如理解这种心情,但不能任他们放肆到交头接耳、不认真听讲。她不喜欢丢粉笔头,干脆有些严厉地喊了几个男生名字,教室里瞬间安静不少。  她转身写板书,一边讲语法知识点,身后陡然一阵喧闹。  “许老师——”  发声的人明显虚弱,许如愣了愣,回望过去。  有位小个子女生站了起来,周围的同学低声议论着看着她跟女生,女生此刻抱着肚子、脸色惨白。    快下课了,许如快步走下讲台,扶住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朱玲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地望着她。许如一边搀着她往外走,一边用软件叫车,走出教室前,她吩咐陈舒群维持纪律。  出了教室,许如低声问:“是例假吗?”  朱玲摇摇头,“不是,会不会是阑尾炎啊?”  许如看了看她捂着的地方,估计朱玲可能猜对了。    到了医院,许如挂了急诊,在朱玲身边坐了下来。她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朱玲父母,他们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感觉怎么样?”许如抬手为她拨了拨因为汗湿贴在脸上的额发。  朱玲小声说:“很疼。”  许如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再忍忍,很快到我们了。”    检查完,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建议立刻手术,朱玲母亲恰好赶来,朱玲见到母亲就起身抱了上去,一直隐忍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朱玲母亲在她背上拍了拍,侧过脸对许如道谢。  朱玲的父亲也很快过来了,他西装革履,额头上都是紧张的汗水。  “怎么样?”  “要做手术。”朱玲母亲说。  朱父对许如点了点头,跟医生交谈起来。    没过多久,朱玲被推进了手术室,朱母站在手术室外来回走、满脸担心,朱父打电话跟领导请假回来,让许如先回去,这里有他们陪着就行了。  许如安抚了朱母几句,跟二人道别,并说手术完后让朱玲先在家休息,要放寒假了不急着让她回校,落下的功课她回头会让任课老师或学生帮她补回来。    走出几步就是电梯,许如按了下行键,安心等待。过了很久,电梯下来了,门慢慢打开。只是面前打开的电梯里站满了人,没有再塞进一个人的余地,许如冲他们挥挥手,里面的人将电梯门合上了,她转身走旁边的楼梯。  从六楼走到一楼大厅,许如微微喘着望向门口,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准确地来说,是两个。    门口处,邵郁承低着头,小心翼翼扶着身边的女人往外走。  那个女人,从背影来看,正是郑澜。    郑澜的右脚受了伤,被白色绷带缠着,脚踩在一只棉拖鞋里。  许如一动未动地看着,直到门口又出现一道身影,也是熟人。梁正黎跟他们交流了什么,转眼看到了她,对邵郁承说了句话。  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望过来,尴尬无所遁形。    许如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郑澜先打招呼,许如应了一声,关怀一句:“脚怎么了?”  “家里暖壶碎了,烫伤了脚。”  许如刻意忽略左前方那道视线,低声说让她好好休息,赶快养好。    梁正黎看了眼邵郁承,又看了看许如,接着道,“老邵,我送郑澜回去吧。”  邵郁承原本胶在许如脸上的视线转回去,往外面看了眼,邵雯正从车上跳下来,脸上表情不怎么好。邵雯不算大小姐脾气,但是碰上了梁正黎以后醋劲儿却一天比一天大,于是他开口说:“你跟邵雯去忙吧,我来送。”  梁正黎想了想也觉得不妥,他看了眼郑澜,“好吧,那你们安全到家了给我个电话。”    梁正黎跟三人告别,许如这才看向邵郁承,低声说:“我先回学校了,路上开车小心。”  她抬脚往外走,听到身后的女人着急地喊了声“承哥”,那声真是又温柔又娇气,她脚步一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紧紧握着,飞快走了出去。    邵郁承垂眼看着手臂上的那只手,皱了下眉头。他刚刚是准备追上去的,要不是郑澜将他喊住……他差点忘了郑澜这会的状况,离不了人。  “走吧。”  郑澜看了看不远处女人的背影,点点头。    回去路上,许如没再打车,而是选择坐公交。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手托着脑袋望向窗外。  邵郁承跟郑澜,好像感情很好。  她又想起今早邵郁承说的话——  “她喊得好听吗?”“以后你也这么叫我。”  心脏微微缩了下,许如轻声叹了口气,他跟郑澜关系已经那么亲近了,干嘛还要来招惹她呢?看他的模样,分明对自己跟聂昌结婚的事情耿耿于怀。可那时候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没在一起过,所以也不能算作分手,她以为他们之间彻底完了,所以接受聂昌。    邵郁承在前面开着车,郑澜坐在后座,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邵郁承紧锁着的眉头,轻声问了句:“今天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邵郁承没看她,笑了下说:“我开车经过那里,记起今早吵醒你了,本想道个歉,没想到正好撞上你烫伤脚。”  “没什么,”郑澜也笑了笑,“我早上醒得早。”她闻到车里有股清香,又嗅了下,问他:“车里喷香水了吗?”    邵郁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嗓音平静地说:“没,昨晚有人坐过我的车。”  郑澜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猜测着,“是刚刚遇到的人吗?”  “是。”邵郁承转了个弯,直白干脆,没有否认。  郑澜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送完她之后,邵郁承在车里抽了根烟,烟味混着许如留下的味道一齐钻进鼻翼里,他闭上了眼。眼前晃过在聂家洗手间见到的她白皙的身体,还有她今天在他身子底下做梦哭泣的模样,身体里一股火直窜上来。  邵郁承睁开眼,低声骂了句操。  她做梦都念着聂昌的名字,他还想她做什么?    他定定神,发动了车子。之前他借给爱因斯坦买狗粮的事跟她见面,这次是真的需要买了。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位置,邵郁承慢慢按照导航开过去,等红灯的时候他往家打了个电话,从旁边的laptop里看到了家中的监控画面,爱因斯坦听到座机响便跑了过去,对着座机嚎叫起来。邵郁承对着屏幕笑了笑。    他到家刚打开门,爱因斯坦已经格外殷勤地飞奔过来,绕着他的腿转了几圈。  “知道给你买吃的了,是吗?”邵郁承有些无奈的语气,他走到阳台边,往爱因斯坦的碗里倒着狗粮。不经意间抬眼,他看见阳台上散落满地的照片。  “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听到他生气的声音,在狗粮前趴了下来,小心翼翼看了看他。  邵郁承有些不忍心,在它头上摸了几下,语气有所缓和,“吃吧。”    他走过去,蹲下身来耐心收拾。  这些照片是梁正黎那天调查许如的时候,档案袋里的照片,大部分是许如穿着校服、手捧奖状的宣传照。地面其实很干净,他一张一张收起,吹了吹,拿去了书房。也不知道爱因斯坦怎么做到把照片搞到阳台来的。    在书房坐下,他却一时无心工作,视线又落到那摞照片上面。  许如的长相跟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多了左眼眼皮上的小印子。照片上,她眉眼弯弯,笑容很甜,扎着利落的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  印象里,他没见过许如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那她对着聂昌的时候呢?对着林清山的时候呢?他无法控制,总是去想、去比较,然后在这种心理不平衡里越陷越深。  对,他就是在乎她对他的态度。    今早她的态度跟刚刚在医院的反应,都不能令他找回平衡。  她刚刚甚至连称呼都没喊,看他的时间也不超过三秒钟。如果没记错,她跟林清山之前相处,都是笑靥如花、长久对视的。    他吐出一口气,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右下角跳出邮件提醒,他点开看了看,是邵逸伦订婚宴的邀请函,他跟那位程家千金总算修成正果,看来东陵的合作方向要有不小的变化。不多时,手边的电话响,是邵逸伦打来的。  “哥,邀请函收到了吧?”  邵郁承说:“刚收到。”  “哥会过来吧?我特意挑的酒店,距离你家不远,开车过来很方便,到时别忘了带女伴。我的婚姻大事就算有着落了,邵雯年纪还小,家里长辈也只需再盼着哥的好消息,哥年纪也不小了,可别让他们太失望啊。”    话里带着笑意,邵郁承听完眯了下眼睛,邵逸伦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没有女朋友,而他也从不会让除了女朋友之外的人作女伴。他有自己的秘书,叫蒋薇,漂亮得体,年纪轻轻已经结婚,他极少吩咐她做私人的事,倒是经常去麻烦好哥们梁正黎。  但邵逸伦这话含着明显的挑衅,他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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