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彩脑子里一时涌入许多凌乱的信息,蒙太奇般闪现的画面还没整理清楚旁边的说话声就把思绪打断了。    “程医生,抱歉,来一趟警局又让你见着变态了。”周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手肘指着的方向刚好就是K的背影。    程彩瞅了周彦一眼,不禁生出一种自己是路人正在参观精神病院的错觉。    程彩似不经意地问:“那人是谁?”    周彦眼中的神色隐约一顿,笑得愈加马大哈起来:“就……就一无业游民,天天来警局给我瞎捣乱。”    默默站在旁边的徐磊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周彦,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怕祸从口出的人。    周彦:“程医生来了,要么先去观察室坐一下,休息一会儿再去谈吧?”    周彦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彩知道这个所谓是休息是什么意思,转身走进了观察室。    一杯热水的功夫,程彩快进看完了昨晚的问询室录像,少年整晚未曾入眠,虽然问询室里“居住”条件差了一点,但好歹有桌子可以趴一下,这少年却一直坐着,眼睛也没久阖过。    徐磊:“这人昨天晚上几乎没有睡。”    程彩:“你们昨天是怎么问询的?”    徐磊:“就问了他知道不知道学校发生了盗尸事件,然后问他当晚在干嘛。”    程彩继续皱眉盯了一会儿显示屏,徐磊补充道:“他就说晚上在寝室睡觉。随便我们怎么问都是这么回答的。”    程彩:“视频给他看过了?当面对质了吗?”    徐磊朝旁边的周彦看了一眼,而后说:“他夜里去停尸房的视频已经给他看过了,可是他坚称自己并不记得,而且看过视频后的情绪很不好,再问什么一概不答,然后老大就让我们停止问询,去联系你了。”    周彦接话道:“当时看他情绪不太稳定,而且表现有点古怪,一般正常人我们那样问,多少会表现出一点情绪紧张,可是他完全没有。”    说到一半周彦停顿,好似叹了口气,再开口道:“主要是想到几月前的杀人事件,为了保险起见才联系你的。”    程彩顿时有种自己是钢铁侠的感觉,警察都搞不定的,然后找了她这个精神科医生来……    程彩:“不排除是心理压力大导致的失眠,这个人有没有精神病史查过了吗?”    徐磊:“没有精神病史,而且昨天已经去学校向他的同学了解过,这个人平时挺正常的,就是话少了点,也不参加社团活动,天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解剖室,这么好学学习成绩却很一般。”    程彩:“家里人有没有精神病史的?”    徐磊支吾了一下,求救的目光看向周彦,程彩顺着徐磊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周彦沉吟了一下说:“他……好像是被收养的,暂时查不到他是否存在家族精神病史。”    程彩瞟了眼玻璃墙后的少年,“行吧,还是聊一下好了。”    打开问询室门的瞬间,程彩被冷气扑了一脸,走进房间的脚,愣是被寒意给逼退回了门外,鞋跟差点踩在周彦的鞋子上。    程彩压低声音道:“大冬天的,这里面你开冷气?”    周彦:“哦……上午又问询了一次,那时候开的可能忘记关了。小磊你进去关一下。”    徐磊点头,绕开两人走进问询室去关冷气。    程彩:“我看他穿着短袖啊,你们就这样开了一晚上的冷气,是打算做人*肉*冰棍?”    周彦:“晚上可没开冷气,昨天白天问询前故意开了很热的空调让他把外套脱了,也没想到他里面居然只穿了件短袖,不过他好像不怕冷,后来我们开冷气他也没反应,问询结束了也不去穿外套,害得我们怕他生病,不得不开了一晚上热空调,真浪费电。”    程彩对于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问询手段,不作评价,转而问道:“早上也问询过了?”    周彦:“他保持沉默,跟石头一样,什么也没问出来,所以我才想着把他放出去看看,就凭那个视频资料,检察院是不会批准逮捕的。”    徐磊站在门口叫了声:“周队。”    程彩没再问什么,走进问询室前对徐磊说:“去冲杯好喝点的东西来,不行就去外面买。”    徐磊朝周彦看了一眼,周彦半闭眼地点了点头,徐磊就麻溜儿地跑走了。    程彩在少年的对面坐下,少年抬眼瞟了她一下,复而低下头,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进屋的周彦带上门后,拖了张椅子坐在房间的一角。    程彩:“你好?”    少年置若罔闻地低着头。    程彩:“季同学,我并不是警局的,我是位医生,因为听周队他们说你好像有失忆的症状,所以让我来帮忙看一下。希望你能配合,毕竟这种症状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个少年终于又抬眼瞅了程彩一下,这一眼带些老成的戒备。    程彩神色轻松而坦诚地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配合,那我也落个轻松,可以直接回家了。”    坐在角落里的周彦不动声色地看着。    少年眸光微转,再落到程彩脸上时透出一点犹豫。    程彩:“像你这种症状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你喜欢藏着自然是你的自由,但是也要在你自己能力可控的范围内,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再下去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迟早全面超脱你的控制范围。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下颌的肌肉收紧又放松,目光垂向自己的双腿。    程彩:“在我们医院挂号费加诊疗费可是很贵的,免费机会只有这一次。”    空气静默了半晌,程彩看向角落里坐得跟个大爷一样的周彦说:“周队,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先回去了。”    周彦瞅着程彩那带笑的脸,有点坐不稳了,这女人不会真打算走吧。    程彩似不经意地说:“哦,对了,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叫司法鉴定科的医生来比较好。”    周彦一时没转过弯,程彩却笑得有点神似狐狸。    少年忽地抬头,目光自下而上地盯着程彩,眼中闪过未被人察觉到的慌张。    与程彩那张椅子的拉动声同时响起的便是少年的那句:“等一下。”    已经站起身的程彩看向少年,少年犹豫了一秒,开口道:“我……我可能有梦游症。”    问询室的门被推开,徐磊拿着个冒着热气纸杯走了进来。纸杯被放在了少年面前,是一杯牛奶。    程彩面不改色地渐渐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少年的眼睛问:“你自己发现的具体症状能说一下吗?”    少年盯着那杯因为一路的颠簸还微微晃动的牛奶发了会儿神,隔着一层白腾腾的热气看向程彩,程彩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走到问询室的角落,拿起那件外套,路过少年身旁时,将外套放在了他腿上。    程彩:“天气冷,你还是穿上吧,这里没人说你只能穿着短袖。”    少年木了会儿才将外套套回到身上,程彩刚坐下就听到他说了一句:“其实也没有很冷,比起从尸*池旁边醒来时的那种冷,这真不算什么。”    程彩这才想起,之前看那些监控录像只是注意到少年进了停尸间,还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难道是第二天醒的时候?    这就有点吓人了,晚上睡着时明明在寝室,醒来时却是在学校冰冷的停*尸*房。    少年双手交握着那个冒着热气的纸杯,盯着杯口幽幽的热气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几个月前开始的。有一次晚上,我记得我是在寝室里睡下的,可是睡着睡着觉得周围越来越冷,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室的尸池旁边。当时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在出现在那里,糊里糊涂地就跑了。”    徐磊听到“尸*池”两个字的时候,写字的手都停了。角落里的周彦倒是见怪不怪,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程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吗?停*尸*房可不是什么公众场所。”    少年直直看着程彩的眼睛,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醒来,吓都吓死了。”    程彩转而问道:“后来呢?”    少年:“后来,好像隔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可能就是梦游症。”    程彩:“哦,所以症状是几个月前开始的,那你能回忆得到几个月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少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满脸坦诚地摇头,目光仍旧不躲不闪地看着程彩。    程彩对上少年的目光,猝不及防地问道:“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虐杀小动物?”    少年有点尴尬地张了张口,过了半晌才开口说:“我……没有虐杀小动物,它们本来就生病了,我只是拿他们练习一下解剖。”    徐磊停笔抬头看向少年,少年的目光没有躲闪地在程彩和徐磊之间转了个来回。    程彩目光朝坐在角落里的周彦瞟了一下,周彦正略有沉思地瞅着那位少年。    少年像是感觉到了室内沉寂的气氛有点古怪,补充似的问:“你们是不是怀疑学校里丢的那具尸*体是我偷的?”    程彩没答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她没话语权。    少年异常冷静:“我对解剖是有点痴迷,但是那具尸*体绝对不是我偷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