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结束,缠绕在鲤梦身上的锁链倏忽一下不见了,毫无意识的她倒在血泊中。庄羽看着少女的容颜,想起了另一张与她着这三分相似的脸,想要抱起她,却唤来鲤兵,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走,自己恢复淡漠的脸走在前面。  庄羽刚踏进院子,一直在门前等待的鲤扇忙跑过来,焦急问道:“姐姐呢?”  没等庄羽回答,后面的鲤兵就扶着鲤梦出现在鲤扇的视野中,鲤扇瞪大双眼,翕动鼻翼,一脸不可置信,珍珠般的泪滴颗颗坠下,“姐姐——姐姐——”  庄羽手伸进衣服内,拿出一张素色手帕,递给鲤扇:“别哭了。”今天都哭的这么厉害,一年下来得多憔悴!  鲤扇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神狠厉地盯着庄羽:“走开,我不要伤害过姐姐的人的怜悯,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说罢就跑进姐姐的房间。  庄羽弯腰捡起地上的手帕,响起小的时候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少女拿着手帕擦拭自己的眼泪,温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哭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循着少女的踪迹,走进那间房间,将自己早已备好的上好的创伤药放在临窗的桌上,阖上门,走了。  坐在姐姐的床头,鲤扇将姐姐带有污秽的衣服褪下,烧水给姐姐净身。忙完一切准备去药房找创伤药,恍惚中撞上了桌角,桌上的药瓶在剧烈的晃动中“啪”的一下倒了。揉着自己疼痛处的鲤扇在声音响起后才注意到桌上还有这么个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的。黑暗中她笑了,虽然知道姐姐的事情怪不得他,但是自己无处发泄的怨气在面对他的时候就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他能够明白吗?或许他是明白的,所以才将这药留在这里。  擦拭了额头上的细汗,拿出姐姐房内的药盒,找到棉布与镊子,在摇曳的烛光下,鲤扇仔细地为姐姐上药。  一点一滴的疼痛刺激着鲤梦的神经,睁开眼,是那个温泉。少年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坐在温泉沿,手撑在背后,微眯着双眼半仰将双脚放进温泉。瓷洁的双脚不断挑起泉水,在氤氲的热气中她睁开双眼,一双灯笼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鲤梦心一惊,手一软,身体失去支撑的力量,倒在地上。  这一惊使鲤梦坐了起来,手抚住心口,“砰砰砰”强健跳动的心跳声使她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浑身犹如炙烤般难受,看着身上的伤痕,大抵可以知道是如何得来的。晨曦微露,有一丝光从窗栏的缝隙中泄出。想到自己将有一年的时间不能接触到阳光,她伸手朝着阳光的方向,发现窗户边有一个身影,可能他极力的遮掩,但还是被鲤梦发现。  鲤梦收回手,叹息:“千月,是你吗?”  黑影一颤,没有想到她会发现自己,口中苦涩:“小鲤儿,你受苦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我说什么都晚了,只有靠近你我才能得到一丝救赎。这一鲤年一过,我就。。。”  “你就什么。”鲤梦打断他的话,顿了一会儿开口“千月,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单就这次事件来说,你就应该长大了。你肩负重任,承载着无数鲤人的希望。我那,渺小如尘埃,就只求无拘无束,洒脱的度过这一生。”  “小鲤儿,小鲤儿,小鲤儿。”他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哽咽无数次,“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你轻贱自己,谁都不可以,连你自己都不可以。”他们之间分明只有一墙之隔,怎得却有鸿沟无数。看着红日渐升,这个骄傲的男人,用手遮掩着自己的面庞,鼻音浓厚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就是来气我的,我偏不上当。”  “千月,你别这样,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好。”  “你这不好是怕有人对我们之间恶意中伤的不好,还是单纯的觉得我们之间不好。”千月极力克制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鲤梦的话让他觉察到一种危机,语气淡薄的和自己交谈,早已不现往昔的亲密。难道不知不觉中,他们将会变成陌路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鲤梦的手不断在空中弹点着,犹如水滴在水面上蹦跳。一滴,两滴,三滴,窗外的少年,屋内的旧景,都已模糊不清,耳边依稀恍惚少年说着什么,意识模糊的依靠着床沿就睡着了。  这厢千月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凑近窗前,将没有锁死的窗户打开,看着少女熟睡的面庞,不由得一笑。轻轻将窗户阖上,脚步放缓,走出院子。对着院外的庄羽抱拳相谢,感谢的话语无须多说,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还没有搬去西厢房的鲤扇在一旁默默地目睹了一切,自己心心念念的七尺男儿迎着阳光落泪的场景她至死都无法忘记。心痛之余,想到姐姐所受的苦,自己惨淡的爱恋又算得了什么,拼命克制住内心肆无忌惮蔓延的嫉妒与大浪铺天席卷一切的哀伤,但是微颤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等庄羽带着四个鲤兵走到鲤梦的门前看守的时候,她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出来,将庄羽拉到一旁。  “庄羽,我以后就搬到西厢房了。但是姐姐在净灵台所受的伤需要人去照顾,所以。。。”鲤扇拉着庄羽的衣角,小声哀求着。  “一切都须按照规矩来,长老们既然没有安排人去照顾鲤梦,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庄羽状作整理衣服,无声间将被拽在鲤扇手中的衣角扯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鲤扇看着他从不变换的死鱼脸,气的跳脚。  “方才还是恳求,现在就变成恐吓了吗?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庄羽睥睨地看了一眼比自己低矮半头的女子的怒样,背手离开,走到自己的岗位上,嘴角轻微上扬,享受充溢一天的好心情。罔顾身后束手无策的女子如何跳脚,内心如何诽腹。  正走着,却被人从侧面一撞。撞人之人却当没有发觉一般,走到窗户前,扒拉在窗沿,双手作喇叭状:“姐姐,鲤扇今天就要搬到西厢房了。以后就没有人,没有人”,说着说着带着哭腔,“不过你放心,我会时不时的过来给你解解闷的。都怪这个死木头不开窍,等你出来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咳咳。”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坏话,庄羽轻咳出声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走。”鲤扇不耐烦的转头斜了他一眼,双手不舍地从窗沿上拿下,一步三回头,“姐姐,你别怕,鲤扇肯定会回来看你的。你要是实在闷得慌,就勉强和这个鱼木头聊聊天吧!”知道姐姐睡着了,没有回应鲤扇也不恼,只有不断说些什么才能填补自己的恐慌与悲伤。鱼木头虽然愚钝,却是个可靠之人,有他在自己也能放心。怀着这样的心情,鲤扇走了。  鲤扇的眼中只有那扇阖着的窗,那扇阖着的门。泛红的眼角,温顺的表象下掩藏的小锋利被庄羽一一看在眼里,成为那一抹最独特的瑰丽风景。  屋外的一切都与鲤梦没有分离,熟睡之后她发现自己又来到了熟悉的温泉边,在高高的枝桠上俯瞰水中的一切。白发少年拖着满身伤痕回来,倒下,喘息。少年胸口不断起伏,过了片刻后,平缓了不少。他单手解开身上血迹斑斑的白衣,露出里衣,露出精壮的胸膛。  啊!鲤梦心中惊叫了一声,咬着一只手指,另一只手紧抓着树干。激动的瞪大双眼,不愿错过一丝一毫。哇——不会全脱了吧!  浅奚脱光后,顺势一转,“砰”,掀起无数浪花,消失在氤氲的雾气中。当男子光裸的身体出现,鲤梦感觉到血液直冲脑门,脸霎时就红了,心中就像滔天的巨浪在拍打着心房。看着水面上露出来带着惬意微笑的脸,她突然有一个想法:也想去感受一下骤然入水的感觉。她双脚一掂,张开双臂,睁大双眼,俯冲入水。  “哒”,一滴水珠落水,无声无息。浅奚双手撑在泉沿,掀开遮住眼角的头发,水滴四溅,慵懒地享受一切。鲤梦手撑在一旁看着少年,学着他的模样靠在泉沿看向天空。  那双灯笼大的眼睛盯着她,她浑身一僵,余光瞥向男子,他没有任何反应。鲤梦自我催眠道:“或许这个树精并没有发现我,只是我的目光恰好与它对视了。”她紧盯着树精的双眼,缓缓向浅奚靠近,树精的双眼随着她的动作而转动。她屏住呼吸,身体慢慢下沉,将脑袋淹没在水中,只露出灵动的双眼,期冀着树精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  闭目养神的男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右盯少年左斜树精的鲤梦忐忑地用鼻子吐泡泡。树精纠结许久,看着泉中一处总有流动的水的迹象,煞是怪异:“咳,浅奚。你可发现这泉有什么异样?”  少年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毫不在意地说:“没有。”  “就在你旁边的那处水,一直在往外汩水。咳咳,我观察了许久,它还向你身旁靠近。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吗?不应该啊!”  听了这话,少年转头看向身旁,如树精所说,但泉水汩汩流得更快了。少年好奇,低下头来拨弄那片泉水,鲤梦仰头看他,他的手指正好点在鲤梦的嘴唇。  于浅奚是水流缠绕指尖的润滑,于鲤梦是肌肤相接的真实触感。鲤梦不断躲避,浅奚指尖追随,羞怯万分的鲤梦在他嬉戏的态度下恼怒不已,张开嘴,对着那修长的食指恶狠狠咬下去。一缕红丝从指尖飘出,浅奚讶异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地方,无形无色的水竟然在无声无息就令自己受伤。  结合最近身边所发生的异常,以及那次真实的触碰。,他再次伸手,感受到柔软,就好像柔软的嘴唇。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在他的心底萌发,孤身的旅途太过漫长,太过寂寥,现在是有谁在默默的陪伴?这血,许是自己把它惹恼了,可能它就会默默远离。想到这——浅奚收回手,对树精说:“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啊!咳咳,你再看看?它还在流——还在。。。”  浅奚从泉水中起身,用法术去净身上的水,穿好衣服,不再理会树精的话语。看着身边的草木有道道水痕,他侧过身,不易令人察觉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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