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当云柔将吐血昏迷的沐夕颜送回皇宫时，自然引得皇上龙颜大怒——　　“你究竟是怎么保护她的，竟然让她弄成这个样子！”顾倾对着云柔怒喝，因为愤怒，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云柔，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对不起，皇上．．．”云柔跪在地上，承受着皇上的怒火，她自知自己这一次确实没能保护和照顾好皇后娘娘，也难怪爱妻如命皇上会这么生气。　　作为暗卫，她是失职了，可是．．．她真的意难平啊！　　云柔垂下眼帘，地上有一滩血，已经凝结，是皇后的，就为了那个男人，她伤心呕血，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明明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确实对皇后娘娘存在着恶意，明明知道她身体娇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在那里崎岖的山路上，没有用轻功送她上山，甚至都没有伸手扶她一下，因为她实在看不过去皇后娘娘那样的行为．．．　　可是她又不想让皇上知道皇后娘娘今天的所做所为，他若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顾倾看着昏迷中的沐夕颜，她的身上脸上全是泥土，那双如白玉雕成的手上满是伤痕，这狼狈不堪的模样看得他心疼不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会搞成这样？　　顾倾让一直跪在地上的云柔起来，低沉着声音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究是君命难违，她还是不得不说！　　云柔叹了口气．．．　　　　云柔讲完之后，顾倾沉默了许久，对云柔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知道此刻皇上的心情定然是不好，云柔也没多说什么，乖乖地退下了。　　在离开之前，云柔不由地回过头，皇上守在昏迷不醒的皇后身边，昏黄的烛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不知是何神情？　　　　顾倾叫来宫女，为沐夕颜梳洗清理，这样满身尘土的，可要她怎么睡得安然？　　在为她换下脏衣的时候，一样东西从她的身上掉了出来，好在那宫女手快，接了一下，才没让那样物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皇上就在身边，宫女将那物件恭恭敬敬地交到皇上手上。　　顾倾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白玉项链，白玉的质地极佳，做工十分精致，白玉雕成的花形坠子栩栩如生，中间那朱砂镶嵌上去的“颜”字依然殷红如血．．．　　“啊，这链子好漂亮啊，是皇上送给娘娘的吗？”看到这条差点被自己摔碎的项链，那宫女不由地惊呼，毕竟是女人，看到美丽的首饰难免会心生向往，不过她此刻心中更多的侥幸，要是这么美丽又价值不菲的物件被自己那一下摔坏了，那她该怎么赔啊？　　顾倾看向那宫女，神色冷冷的，阿颜真是太贯着她的侍女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多嘴。　　那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下跪请罪。　　顾倾不是苛刻的君王，也没多责罚那那位多嘴的宫女，只是挥了挥手示她退下．．．　　　　偌大宫中只剩下自己和尚在昏迷中的阿颜时，顾倾轻轻地举着项链，在烛光中看得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认得这条项链，这是当年他重金请人制作的，送给阿颜的礼物，那个时候他身在西北，却非常牵挂人在京城的阿颜，因为这一年就是她就及笄的年纪，一般女子在这个年纪应该开始说媒成婚了，老师已答应了他和阿颜的婚事，如果不出意外，那年他搬师回京后他们就应该完婚了，然而，这个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颜亲手把这条白玉夕颜花项链带到了景容的身上，她还笑称这是她送给景容定情信物，不许他摘下来．．．他们那亲热的样子，他至今想起来仍然心如刀割，她的心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如风中四散飘扬的夕颜花一样，抓都抓不住。　　．．．　　　　皇后在景容墓前的那些疯狂行径，很快就传到了景颜的耳中。　　听完清一的讲述，她沉默了半晌，幽幽地叹道：“真是个痴情女子啊！”　　“痴情？”清一有些不太赞同景颜对沐夕颜评价，他皱着眉头说：“她把那坟都刨了，若真心爱掌门，怎么能不让他入土为安，而是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呢？”　　在这个时代，挖坟掘墓可是非常忌讳的事，清一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你不懂．．．”景颜摇着头说道：“如果是寻常的人，挖坟掘墓这种事确实是只有深仇大恨才会做出来的，可是这沐夕颜虽然贵为皇后，外表看似柔不经风，实则她的性格极其刚烈，宁折不弯，她的那样的女子，定是不拘礼法，不循常理的，她会这样做，才恰恰证明了景容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何其重要。”　　清一想了想，还是赞同了景颜的看法，“皇后娘娘确实对掌握一往情深。”纵然她的行径实在是太疯狂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美丽的女子在看到那刻有掌门名字的墓碑是绝望的眼神，和最后昏倒前唇边触目惊心的鲜血．．．　　掌门和皇后娘娘还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掌门这样的品貌，到了这把年岁身边却连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他本以为只有掌门一个人难忘旧情，情伤难愈，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全心全意投出皇上的怀抱，忘记了年少时那段青涩的感情。毕竟皇上那样的男人，权势涛天，却愿意为了她废除三宫六院，专宠她一人，这样的深情，哪个女人会不动心？　　他还是真小看了他们当年的感情呢。　　景颜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瓷杯，轻轻啜了一口，皇上送的茶叶果然很好，清香怡人，然而化在口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她轻轻地叹道：“可惜这却是一段不该发生的恋情，要是没有认识景容，她也不会过得如现在这般痛苦。”　　“景颜大小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清一反驳道：“当年,掌门和皇后娘娘可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皇上横刀夺爱，皇后和掌门现在肯定是一对壁人。”皇上虽然不错，可是清一觉得掌门也天下少有的好男人，皇后娘娘若和他在一起，虽然不会有如今的尊贵地位，可也必会有另一番安然平和的生活，那定是很幸福的。　　景颜却依然摇了摇头：“即使没有皇上插手，他们再一起也不会有结果。”　　“景颜大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清一相当不满景颜对皇上的偏袒，他是皇上又如何？若不是他的横刀夺爱，怎么会让这对有情人生离死别？　　景颜淡淡一笑，却不再接这个话题，她站了起来，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慕容教主现在住在哪里，带我去见见他吧。”　　．．．　　　　沐夕颜幽幽地转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依然是她的皇帝夫君．．．　　“阿颜，你醒了！”眼见沐夕颜清醒过来，顾倾很惊喜，伸手便去扶她，若是往常，沐夕颜定会拂开他的手自己起来，然而因为景容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让她一时有些迷茫，身体也软绵绵地不停使唤，只能任由顾倾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眼见沐夕颜没有如往常那样抗拒自己，顾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他伸手轻轻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享受着爱妻对他难得的温驯。　　沐夕颜迷迷糊糊的，任由顾倾这样抱着她，她依然没有从景容死去的打击中走出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看到顾倾手上拿着的白玉项链，沐夕颜暗沉的眼睛突然闪起一抹奇异的光芒，用力推开了一直抱着她的顾倾，趁他愣神的瞬间，从他手上一把抢过项链．．．　　顾倾没有防备地被她推离了出去，一时鄂然不已，看到沐夕颜紧紧握着那条项链不放，神色还非常紧张，似乎怕他会抢了去一样．．．　　沐夕颜的这番表现，让顾倾心如刀割，可是他却笑着，用温柔的声音说：“阿颜，你知道这条项链是谁送你的吗？”　　沐夕颜望着他，摇了摇头，这条链子是她十五岁生辰时得到的，那时她觉得做工精致，十分合她的心意，就留了下来，根本没考虑过是谁送的．．．　　顾倾顿了顿，开口缓缓地说：“阿颜，你及笄的那年，我人在西北战场上，战事胶着，我无法赶回来为你庆贺，我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只好通过他人之手送给你，阿颜，你一直都不喜欢珠宝首饰，我本以为，这次你又会如对待我送给你得其他东西那样把它扔到一边，没想到我却亲眼看到你把它带到另一个男人身上，你还靠在他怀里，．．．”　　　这些事，顾倾从未对沐夕颜说起过，第一次听到，也让沐夕颜感到很意外，她看了看手中精美绝伦的白玉夕颜花链子，这链子做得这么好，想来他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可是他把自己的心意交到自己手上，却眼睁睁她把链子带到景容的身上．．．　　他当时的心情，一定很难过。　　“皇上，对不起．．．”除了这句对不起，沐夕颜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位天子说什么了，她对顾倾的感情，其实一直都是相当地复杂。　　他毁她名节，毁她幸福，让自己众叛亲离，她对他恨之入骨。这些年来，她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无论他怎么关心讨好她都视而不见，对他冷漠至极。他的难过，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起先她觉得他活该，然而时间长了，若是没有一点愧疚也是骗人的，她知道皇上对她用情至深，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接受他，和他好好过，可是，自己真的做不到啊！　　　　顾倾仿佛看透沐夕颜的想法，淡淡地说着：“不就是一条链子吗？你爱留着就留吧，不过是一件死物，我怎么会和它计较，阿颜，你应该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沐夕颜的一片死寂，幽幽地说：“皇上，景容他，已经不在了。”　　“他虽然人不在了，可依然留在你的心里，对吗？”　　沐夕颜摇了摇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顾倾拿出手娟，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低地说：“阿颜，其实现在我是不会再计较你心里还爱着谁，想着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顾倾的实话，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敢奢望阿颜能爱上自己了，只要她还自己的身边，他能经常看到他，他也就满足了。　　沐夕颜推开了他的手，自己伸手抹了抹眼泪，纤细的肩膀微微地颤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轻轻地说道：“皇上，臣妾希望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吧。”　　沐夕颜抬起头，她的眼睛依然红红的，却没有流泪：“皇上，我想再出宫一次。”　　顾倾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想出宫，为了去忌奠他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沐夕颜也没有否认，她疲惫地说着：“只有这一次了，皇上，这此之后，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去见他，再不会去想了他了．．．”　　那句“再也不会去想他”让顾倾很心动，他的唇角一勾，应允了她的要求：“今天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的身体养好一些，朕会让云柔．．．”　　“皇上．．．”沐夕颜出声打断他：“这次，就不要再让云柔姑娘跟着我了。”　　“为什么？”　　沐夕颜低垂下眼眸，“皇上这样的安排，无论对臣妾还是云柔姑娘都没有好处，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人，何必偏偏选择她？”　　顾倾想了想，也觉得云柔确实已经不再适合接这种任务了。他幼年时看多了母妃在后宫中的明争暗斗，深知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这些年，宫中的女人但凡露出一点对他勾引之意，他都会暗中处理掉她们，只是为了不让那些女人因受挫而怨恨上阿颜，从而对她不利。　　云柔是他在少年时代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他对她从未有一丝非分之想，只可这并不表示云柔对自己没有情意，相反地，她对自己用情至深，一点也不逊于沐夕瑶到自己，以至于到这种年纪仍然孤身一人，他几次提出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她都严辞拒绝了．．．　　他当然不相信云柔会对阿颜不利，可是最近两次他让她保护阿颜的任务都出了事，虽然这两次的大部分责任不在她，可是这却不得不让顾倾心生顾虑．．．　　想到这里，顾倾在心里做了决定，他看着沐夕颜道：“阿颜，你先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朕自会做好妥善的安排。”　　沐夕颜低低地应了声，就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似乎真的累了，很快就又睡了过去，顾倾伸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这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明明已经好了不少，可是现在被景容那个不知道真假的死讯这么一刺激，即心伤又吐血的，还不知道要修养多久才能恢复．．．　　　　细心地为沐夕颜掖好被子，顾倾轻轻退出了皇后的寝殿。　　然而一回到书房，他脸上的柔情尽褪，伸手将书桌上摆的物件通通扫落到地上．．．　　那个景容，可恶的景容，竟然敢让阿颜为他这么伤心！　　他若真的死了，那也就罢了，以前恩恩怨怨都一笔勾消，若不是．．．　　顾倾漆黑的眼中杀气尽现，若这一切只是个局，那自己就定不会放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