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与女孩

男孩与女孩　　　　如果生气了就去购物吃东西，便不会再怒不可遏。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你购物败了家，正在心疼钱，这时恰巧碰到一次愤怒，你便不会再心疼了，你会想这些都是应得的。这叫做中和作用。　　　　幸子中和了表姐带给我的郁郁，小寒老师持续在线的活泼元气更加令人鼓舞。　　　　“你们看，我换了新发型，空气刘海，很流行的呦。”　　　　一堆人围着她看，我也凑过去，确实好看。　　　　“吴瑕，我们都有刘海，怎么就你没有？”小学同桌六年，郭莹莹总是重复问我同样一个问题。　　　　我小学时为什么没有刘海，只因为妈妈觉得我的美人尖不可多得，露出来才不至浪费，我深受其害，至今仍未感受过刘海。不过也没什么可惜，新鲜的感受对我向来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因为觉得有了新的感受就会丢了旧的，好比听一首歌，初次听到它时那种熨帖、融洽的感觉会随着你学会了它而慢慢消失。旧的新的都好，随遇而安。　　　　甚至，有些感受，没有的话反而让人更加纯粹，所谓世故，便是如此。　　　　我一直都有所知觉，相比同龄人，我的心智和身体成长得都要慢得多。我还记得，二年级的郭莹莹已经会在男生挑衅时逃去女生洗手间躲避，而我却还在问她，那里那么不舒服，为什么要躲去那里？她明确地告诉我，因为那里是男生的禁地。显然，她，男女意识已然形成。　　可我，依然故我，在想妈妈晚饭会做什么。　　　　妈妈是我的最初信息来源，而她是个称职的妈妈，我的信息只多不少。　　　　“小瑕，要记住，在幼儿园的时候不可以露出你的小屁屁哟。”　　　　“那我怎么尿尿？”　　　　“去洗手间可以。”　　　　“那什么时候不可以？”　　　　“其他时候都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女生不可以给别人看到她的小屁屁，那样很羞羞。”　　　　“可是你现在就在看我的小屁屁呀，你还摸我的小屁屁呢，你看你看……你还在摸……”　　　　“妈妈正在给你洗澡，当然可以这样，而且因为我是妈妈才可以这样，其他人都不行。”　　　　“那爸爸还给我洗澡着呢？”　　　　“因为他是爸爸，而且你还小，所以才行，你再长大一点就都不行了。”　　　　“我长大了就不用你们给我洗澡了，因为我-学-会-了，啊-啊-啊-啊，我-爱-洗-澡，啊-啊-啊-啊，好-多-泡-泡……”　　　　歌声响起，这是妈妈的冲锋号，因为她要开始对付一只淘气的熊。　　　　大人们总是这样的吧，为孩子搭一个安乐窝，等他们出窝的时候，还要谋一个万全之策以规避一切风险。可是他们似乎忘了，万全之策不可能万全，只因为施行之人不可捉摸，万不是可以掌控的。所幸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二年级结束后的暑假。　　　　鹿儿岛的海洋度假酒店，是我小时候唯二钟情的事物，因为那里有湛蓝的天空、明亮的阳光、温柔的海风、干净的泳池，还有有硕大而丰盛的龙虾，因此那里是我每个暑假必去的地方。　　　　“喂，你抓的是我的脚。”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不耐烦极了。　　　　“哦，嘻嘻，我以为是扶手来着。”女孩带着大大的潜水镜，几乎遮住了整张小脸。　　　　“你放开。”男孩更加不耐烦了。　　　　“那你拉我上去。”得寸进尺。　　　　“……”不动声色。　　　　“你是不是拉不动？”还有点自知之明。　　　　“……”后悔，不该拉她，重死了，快要拉不动了，不过不能放弃，否则就丢人了。　　　　“谢谢你。”终于爬上了岸。　　　　“……”踢水花，大大的水花。　　　　“你叫什么名字，哥哥。”原来不认识。　　　　“……”依旧踢水花。　　　　“哎呀，我够不着，我也想踢水。”眼馋却腿短，悲哀。　　　　噗通，终于……落水了　　　　亢哧吭哧，还得……给拉上来，麻烦。　　　　“你是不是不高兴？”女孩很有同情心地说。　　　　“没有。”口是心非。　　　　“那你怎么不下水游泳？”观察力不错嘛。　　　　“……”心情不好。　　　　“你是不是不会游泳？”唉，观察力什么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教你吧！”没等人家回答，就又听到噗通一声，不过这次是自己跳下去的。　　　　“快放开。”　　　　“别怕，别怕，我原来也怕的，后来就不怕了，你得先下水，不然总会怕的。”使劲，使劲，用力，用力，助人乃快乐之本。　　　　“啊，你……”　　　　“……”女孩目瞪口呆。　　　　“哈哈哈，快看快看，吴瑕把人家裤子给扒了，小鸟都露出来了，哈哈哈……”甲乙丙丁，如此兴奋。　　　　“啊，别看别看，快走快走……”戊己庚辛，好羞好羞。　　　　一群小朋友，起哄的起哄，害羞的害羞，总之都聚在了一起，将男孩女孩围在了一角。　　　　确实没给别人看到小屁屁，只不过看了人家的小屁屁。漏洞啊漏洞。　　　　有时候，大人们教给我们如何去做，却忘了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做出来的效果就这样出乎意料了。　　　　“为什么不可以看？”不是当时的我死鸭子嘴硬，而是真不明白。　　　　“因为他是男生，你是女生。”教学相长，妈妈终于知道要怎么教我啦。　　　　******　　　　八岁以前，我知道我是一个小孩，八岁之后，我知道我是一个女生。我的认知随着成长越来越深刻，我的身份随着认知越来越明确，我的活动范围随着身份越来越狭窄。　　　　周五晚上去盛达广场购物是我目前生活的固定行程。其实，这并不是我最期望的购物时间，因为周五晚上已经是上班族狂欢的开始。这个城市的夜晚无疑是绚烂的，决堤而出的人群似乎忘记了五天来的疲惫，亦或是紧绷的弦终于能够放松，于是尽情躁动。　　　　新入驻的餐厅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刚刚落座便发现邻座坐着的是邻居绝对大大降低了它的魅力。在这里遇到熟人并不稀奇，但这般的尴尬却始料未及，要知道两个要保持礼貌与形象的人在一个空间吃一整顿饭并不很令人舒适，似乎他也是一般想法。　　　　“Hi！”他过来打招呼，我却宁愿他没看见我。　　　　“Hi，好巧，你也来尝鲜？”我直视他，尽量表现坦荡。　　　　“嗯，你一个人吗？”　　　　“嗯，你也是？”我看着他空落落的座位说到。　　　　“不是，不过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如今这世道，一个人吃饭不免惹人同情，奶奶滴。　　　　“不了，不打扰你们。”要面对一对情侣吃饭，这尴尬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奶奶滴。　　　　“不打扰，我见过你，可能你不记得了，哈哈，今天正好认识一下。我们坐过来吧。”这时另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插入对话，理所当然的自来熟，坐到了我对面。　　　　邻居对我微笑，表达歉意，却也无可奈何，随之落座。　　　　“听说你是小学老师，这个职业的女性一直是本城最受男生欢迎的，怎么你一个人？”一针见血，丝毫没有客气。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可能我是例外。”　　　　“没关系，现在我们两个帅哥来陪你，哈哈哈。”他在邀功请赏，我却想请他走。　　　　“难道你想我请你们吃饭？”　　　　“哈哈哈，不用，我来请你，你还挺有意思的。”　　　　“这是我男友，常去我那儿的，只是你工作规律，不常见到。”邻居开口介绍。　　　　“错错错，我是男朋友。”　　　　“你好，我是吴瑕，很高兴认识你。”我向男朋友伸出手，坦荡真诚，不是表现。　　　　尴尬而始，尽兴而归，顺带还搭了一次顺风车，完美周五。　　　　回到住处照例洗澡吹头发，但却破例盯了一会儿镜子里自己的身体，甚至摸了摸由于生理期迫近而胀大的□□，深深体会到这是一副女人的身体。　　　　我是个女人，我爱男人，清晰而明确的定位，完全符合大众的定位，我该庆幸，那人实在不幸。　　　　不幸的人需要同情与抚慰，而不是被压抑。　　　　不幸的人需要力量与努力，才能战胜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