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晋怀（二）

半年余，元始天尊要组织一次文考，其中一门，考的是佛法。　　　　晋怀听闻这个消息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九重天上的殿下，便是千尘那种，从小便有专门的神仙教习佛法，而自己只是溧海王都的一个散仙，天尊开设佛法课也只有一月余。　　　　考不过千尘便算了，她一个上仙，若佛法不及格，岂不是在众师弟妹前丢了脸？　　　　文考前一晚，她换上夜行衣，脚底抹油，蒙上面纱，夜深人静，她要开始偷鸡摸狗。　　　　她心里有只豹子在四处乱窜，晋怀心虚又不安，一来自己住在上白寺，竟要当着众佛神的面去偷师父的考卷，二来，她总觉得今夜要发生点什么事，自己说不定会马失前蹄。　　　　晋怀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门，这整个回廊，都依次住着她的师弟妹们，她步履轻巧，途经千尘房门前，更是如履薄冰。　　　　她静悄悄地路过，心里松了口气，可她刚松懈下来，千尘的房门忽被打开，晋怀只觉有谁从身后抱住了自己，饶是她定力好，被这么忽如其来地一抱也没叫出声。　　　　她低头一看，拦住自己腰的是只半袖子，袖子外露出一只骨节分明又有力的手，身后一阵酒香扑来，千尘的头埋在她乌发间：“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晋怀小心翼翼地转身，发现他这个么清心寡欲的人，竟喝起酒来了，而她识得这酒香，正是胥玉酿的清梅酒。　　　　她看眼下他是喝醉了，本想趁机教训他一番，可又想起自己有要事在身，遂将他推入房中，道：“醉鬼，赶紧睡觉！”　　　　丢下此话，便转身离去。千尘坐在床榻，一脸清闲自在的模样，不像是喝醉了，只是他鼻尖仍留了晋怀发上的栀子香，勾人得紧。　　　　晋怀没想到除了千尘刚才抱自己那下外，一路上再没碰到别的麻烦。她顺风顺水，拿到师父藏在青花瓷瓶中的考卷。她连夜赶抄，又赶在晨晓之前，将考卷放回原处。　　　　她想，她也别全背下来，考个及格过关便成。　　　　文考那日，她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此前众弟子甚至设下赌局，堵这次是大师姐夺得头筹，还是千尘独占鳌头。胥玉还瞧瞧告诉她，买自己的只有三成，而买千尘的，足足有七成。　　　　天尊公布榜名那日，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晋怀的佛法考得十分不错，她才学了不到两月的佛法课，且不说这里面还有多少她翘课的时候。　　　　上白寺上上下下都夸晋怀，不愧是一万多年便修成上仙的人，就是天赋异禀。　　千尘未出声，天尊只对着众人淡淡地来了句：“佛法课，寺内唯有两名弟子初及格，一是千尘，二是你们的师姐。”他目光怀疑地看向晋怀：“我倒是很奇怪，千尘在天宫学了那么多年的佛法，你是怎么在短短数月，考得比他还好的？”　　　　晋怀身躯一震，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次师父出的题如此难。　　　　众人细想，也明白了天尊话中之意。　　　　其中有个忒不懂事儿的弟子却在这个时候打岔：“师姐当年也没费多少功夫就飞升上仙了啊，佛法对师姐来说算什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天尊倒是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晋怀一眼：“她确实没费多少功夫。”　　　　这次的事儿，搞得晋怀很糟心，糟心到不想写任何文章。　　　　结果没过几日，天尊竟要点人起来朗诵自己的亲笔，晋怀作为整个寺的表率，毫无疑问地被天尊点中了。　　　　无法，她只得硬着头皮，摊开她的一张白纸，卯足了劲儿开始编。　　　　幸好，她将自己编的文章口述得还算流畅，天尊也比较满意，只有她身后看到她一张干净白纸的师弟妹们，在心底暗暗佩服她。　　　　“刚才师姐说万物生一，后面又继续说了什么？师弟感受颇深，想请教师姐。”他手里慢摇着二十四骨折扇，在扇面后落了个浅笑。　　　　晋怀犹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撒谎容易，圆谎也不难，难的是让你把谎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天尊便顺势说道：“既然你对这个感兴趣，”眼神又移向晋怀：“那晋怀你便说说吧。”　　　　她额前留下三道冷汗，捏紧了衣袍却不敢开口，支支吾吾道：“万物生一……呃……”她看着自己桌前的一张白纸，愣是什么都说不出。　　　　天尊走近一瞧，看到她桌上滴墨未沾的宣纸，脸黑如碳。　　　　晋怀觉得，自己碰到千尘，真是倒了几生几世的霉。　　　　第二日，她气不过，决定要找千尘议和。她走至千尘房前，拍打房门。拍了几声无人响应。她便有些不耐烦，自己好歹是来找他议和的，站在房门外叫唤道：“开门啊！躲在里面研究房中术啊！”　　　　房中术三个字一从晋怀口中脱出，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晋怀觉着，随着门开，还有扑面而来的怒气。　　　　果不其然，千尘的脸有些黑。晋怀见他刻意挡着什么，便推开他的臂膀，看见他房中的玉案前竟坐了一少女，少女身袭鹅黄色裙袍，长得颇为稚嫩，看得出她比晋怀他们小了许多。　　　　晋怀见她双眼噙泪，立马转身厉喝千尘：“真是生气，你仗着自己是天君的亲儿，竟然敢把寺外女子带进来，还欺负别人！我今天身为上白寺元始天尊的大弟子，一定要……”她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扶葵急急解释：“姐姐误会了！我是千尘的妹妹。”　　　　千尘的脸，真的是说不上的黑。他看着晋怀，不想自己在她心里竟然是这个么形象。　　　　晋怀咽了咽口水，看看千尘，又看看扶葵，不料房外回廊竟响起他人的走步声。　　　　晋怀赶紧关上房门，未几，尹姜走来，扣了扣房门，问道：“千尘，我方才怎听见你这儿有陌生女子的声音？”　　　　晋怀咳嗽了几声，道：“是我啦，我和千尘正在商议殇神剑礼的事儿。”　　　　她这一提，尹姜才想起天尊的确是将殇神剑礼的事儿交给了他们，只是他有点奇怪，这二人竟可以不拔刀相见，反而安静吃茶商讨剑礼的事儿。　　　　“哦。”尹姜离去，晋怀才松了口气。　　　　她回头望扶葵，扶葵泣声道：“这里…..是不准寺外女子进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