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回城的这一天,江城万人空巷,黑压压的人头挤在桐坡路迎接他们,只为了一睹林小将军的英姿。究竟这个杀破南楚,砍下南曼王头颅的男子是何模样?早在捷报传来之时,已经有不少传言了,有的说林将军是一位凶神恶煞的战神,光是一双眼睛,便自带杀意。威武的身躯,一双臂膀能提起五百多石的战戟。有的则说林小将军其实是一位潇洒英俊的小公子,身穿一袭白衣舞一把清虹剑,清影缥缈间不知不觉便取了人性命。 两种传说相互交织,于是便形成了今日这种场面。 少女们梳好良云髻,身穿粉纱裙,站在最前排,每人都准备好了一个竹篮,里面装了两样东西,小金橘子和菜刀。若这林公子是仪表堂堂,那便朝他扔的是小金橘子,代表中意他。若是凶神恶煞,为了防身还是带着一把菜刀。反正红布盖着,到时随机应变便是。本应该砸小李子的,讲究的是桃李良缘,这个季节没有李子,便将就着用小金橘好了。 林昌骑着绝尘一马当先,林蔚骑着绿螭骢紧跟在后,虽不是一身白衣出现在人前,但一身金色铠甲在阳光的直射下,比一身白衣更让人心动,束得整齐的黑发,俊朗的脸盘,深邃的眸子盯着你一眼,都感觉他好像在在深沉的与你对视,无数少女羞红了脸颊。 第一个金桔砸在林蔚脸上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金桔,砸的林蔚一脸懵,直男小哥哥看着落到地上被马蹄踩碎的桔子,真是可惜了。 紧跟在其后的林越也受到殃及。 “她们为什么朝我们扔小桔子啊?”菁菁疑惑道。菁菁不想错过一路的好风景,便问林蔚要了一匹马,林蔚也不喜欢菁菁常与燕皖待在一起,他总觉得他对菁菁不一般。于是菁菁提了要求后,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林蔚见她问,疑惑她竟不知道这个习俗,女子若是看上哪家少年,便会朝他扔李子或小金桔。也庆幸她不知道,她若是朝他扔桔子,他怕会忍不住想打人,叮嘱道“她们是太过欢喜了,但是你可千万莫学她们。” “哦,知道了。”说话间一颗小桔子落在了她的怀里,在身上擦了擦便送入口中“林蔚你要不要尝一尝,这桔子味道还不错呢。” 林蔚笑了笑拒绝了,这个傻子。 从桐梓路到地坛这一段路走的甚是艰难,平时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若不是皇城军来救急,雍和帝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他心爱的臣子。 雍和帝在地坛送走的林蔚,便再次迎接回,有始有终。 秋光绚丽,四周旌旗围绕,威武的号角吹起凯旋乐。 萧纲激动得都坐不住龙椅了,在地坛上来回走动。王毅、李其琛各领一排文臣分站两边。林昌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地坛门前,萧纲便快步迎接上去。 “林司马。朕终于等到你了。” 林昌带着一众副将在下叩拜“微臣叩见陛下。” 萧纲虚扶一把,“无须多礼。” 上下打量一眼“林司马,身体可好些了?” “回禀陛下,已经痊愈。” “得知你受伤的消息,寡人真是提心吊胆啊,你可是我大邺的军心,将帅之才,你若是倒下,我大邺不敢想会如何啊。” “多谢陛下挂心,臣才能逢凶化吉。” “哈哈哈,朕今晚在昭阳殿设宴,一定要好好犒劳你们。” “多谢陛下。” 今夜菁菁打算随着燕皖宿在了巫医院,雍和帝在昭阳殿设宴酬谢将士。整个大和宫不受禁制,犒赏三军,有功的封赏,无功的吃喝不愁。 礼部侍郎刘琛,早在半月前便接到旨意,边疆大胜,在昭阳殿皇上要犒赏三军。他不敢怠慢,老早便左手准备。 湘水楼请来的舞姬,弹的一手好琵琶。复杂纷乱的手法,挑出慷慨激昂的曲子。 灯火阑珊,树影绰绰。 宫娥太监穿着一色朱红宫衣,提着大红灯笼。 国宴上少有的欢笑不断,可见萧纲是真的高兴。 雍和帝与皇后坐在主位,五皇子和八皇子还有几位公主坐在两旁,太宰王毅坐在右边皇帝位下。之下便是李其琛,周司农。 林蔚在这次大败南楚中立了大功,萧纲喜笑颜开,拉着他的手,命人把林蔚父子座位摆在自己下方,一时竟与太宰王毅同高。 太宰官居一品,而司马司农历来是官居二品。 位下的文臣,各使眼色,一时竟看不透这格局。 李其琛却是笑而不语,非常时期,格局自然呈非常之象。如今是各国争雄称霸之时,将帅之才理应收到重视。 雍和帝这般做,也表示了他要统一天下逐鹿中原的决心。 可笑一群老眼昏花的老臣,什么都看不清,还在主和。 “林老弟,咱两今日是不醉不归。” “好。有陛下此言,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到时我家夫人念叨起来,烦请陛下为臣多开言几句啊。” “哈哈哈哈。你呀。为官这么多年,却还是被弟妹管的死死的。没事没事,包在寡人身上。”这一段称兄道弟的“家常话”王太宰听了心都快滴血了,本来他已是人到老年,坐等退休,结果这临门一脚,踢错了方向,早知道打战就打战嘛,他怎么就嘴贱主和呢?反正又不用他去前线。 “那微臣先干为敬。” 林蔚坐在林昌旁边,不言不语,宠辱不惊,引得萧纲是刮目相看。 “林小将军颇有尔父风范,来来来,一起喝。” “微臣多谢陛下夸奖。”宫中的御酒甘甜香腻,他更爱西川酒的冷冽。 “林公子如今年纪多大了?” “回陛下犬子已经十八了。” 年纪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啊。“可有婚配?” 林蔚抢在了他爹之前回答。“还未婚配。可臣已有心上人了。” 正常的赐婚套路被打断,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已有心上人?林昌浓眉不自觉挑起,看向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做老子的怎么不知道? “哦?不知是哪家闺秀?”坐在一旁的皇后问道。她本有意为自己女儿相看驸马,却不曾想这个最满意的人选,已有心上人。 萧纲一生并不荒淫,但是后宫妃子也不少,老婆多子女自然也不少,今夜虽然只有五皇子萧文与八皇子萧战,大公主静瑶与六公主静姝出席,但是萧纲光成年封王的儿子便有六七个,更别说一些不受宠的公主了。 五皇子萧文和六公主静姝皆是皇后所出,五皇子虽是嫡出,但萧纲身体康健,并未被立为太子。静姝也有双八年华,皇后正在为她相看驸马。 林蔚想着现在不知道在哪的傻孩子,她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他觉得还行。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萧纲在位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看到林蔚这表情,不似作假,约莫的确是有心上人了。“也不是哪家闺秀,只是个平常女子。”林蔚三缄其口,不想多谈。 “哦,看样子林老弟怕莫是要办喜事了。”萧纲也不再提,没道理人家刚立大功便强要人家娶自家女儿。 林昌看向自己儿子,回家老实交代。 菁菁进不了昭阳殿,便随燕皖在巫医院中休息,林蔚来不及嘱咐她,就已经被人拖走。 好在还有燕皖,燕皖少年心性,却不喜在宫人面前露出。笑话,让别人看到你单纯的一面,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燕皖本不住在宫中,但毕竟是皇帝的巫医院院正,便难免会在晚上得到传唤,所以巫医院也设了一间单独的厢房。 从这间厢房便可以看得出燕皖的确混的挺不错的,案几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摆着东宫娘娘赏赐红色琉璃灯掌,西宫娘娘赐的玉瓶。摆放的家具是怎么富贵怎么来。只有南面一墙的医书,还能看出他是院正。 燕皖那出王太宰送的紫砂壶和青釉杯,为菁菁倒茶,菁菁正在瞧那些医书,《皇帝内经》《草药大全》《针灸大法》《草本经》许多本医学孤本,看来大邺皇帝对他甚是宠爱,不然不会将这些绝世孤本任他随意摆放。 “战争已结束,你作何打算?” “奇怪,为何你们都爱问我对以后作何打算?我没有打算。”已经有不少人关心她的打算。林昌之前也曾提过若是无处可去便去林府小住。林蔚也曾问起过她的打算。可她却从未想过。如今燕皖又问起,她倒是有点疑惑,为何人一定要有打算,日子一天天来,她便一天天过就行,为何一定要有打算。 计划着安排自己的人生,也并不见得能如自己所愿。 “打算很重要吗?” 燕皖发觉菁菁偶尔也有迷糊的一面。比如这个问题,问的甚是无聊,但他还是开口回答了自己的看法,“重要啊,至少在我看来很重要。因为....人的一生很短暂,短则三四十,长也难过古稀。若不精打细算过好每一天,便是浪费。文生寒窗苦读,武生摸爬滚打,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有更好的打算。你说打算重要吗?”说道这里还有几分惆怅。 菁菁半知不解,她是只妖,一生几千年,殊不知人的一生太过短暂,岁月如流,碌碌无为间便是人到中年。 “那你想过来宫中做女医吗?” “女医?你觉得我适合吗?”菁菁认真的问道。 燕皖想了想,摇头。 宫中规矩颇多,绝不是她这种性子适合呆的地方。 可是燕皖想把她留在身边,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助手。“那你会一直在江城吗?” “会。我暂时没有什么打算,上次在闻君来小住了两天感觉还不错,我先去那再住两天。听说湘水楼也不错,想去那看看。” “湘水楼?”燕皖老脸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啊。上次从那路过,感觉那里很大,很漂亮很有意思的样子。我来这一趟总不可能白来。你去过吗?”边问边翻着手上的《草本经》。 《草本经》是前朝一位民间大夫踏遍千山万水,尝遍万千种草药,结合了前人成果编撰而成的。 菁菁不停的翻阅着,的确记录的种类挺多的。好几种独产在招摇山的草药都有记录。 燕皖抿了一口茶下下火。“湘水楼很大。” “你去过啊。那好玩吗?”菁菁满是好奇的看着她。 ...............她怎么解答出的。 “挺不错的。” “那下次带我去见识下?” “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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