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紧,忙问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想了想道:“兄长大概是三个多月前离开的利州。” “可有去他府中询问?”我促着声,往他跟前凑了凑。 他点头道:“长安城中但凡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寻遍了,连忠伯也不知道他的行踪,真是奇了怪了。” 我越听越是心慌,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连忠伯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他是出什么意外了吗?一面又在否定心中所想,李琰行事一向高深莫测,他一定是有事情在外耽搁了,他不会出事的,绝对不会…………! 想着想着,尘封在心底的那两句不祥的预言又逐渐浮上心头,不禁一阵心悸。 独孤谋忽地紧抓住我的手,眼带惊诧地盯着我叫道:“芸儿!你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觉手抖得厉害,强自稳住心神,道:“长安东街有叫花袭人的歌舞坊,你去找歌舞坊的老板娘,她可能会有李将军的消息。” 他虽很是纳闷,却没有多问,只点头说了句,“你莫要着急,我马上就去!”便起身要走,我想了想,又叫住他道:“见到老板娘你可说是我让你去的,还有,此事公子只可烂在肚子里,绝不可向外人提起,拜托了!” 独孤谋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我目注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子瘫软地斜坐在地上,一面想着,我本不该将花袭人的底细透露给外人,但事情紧急,我又不得脱身,只能将此事托给独孤谋,希望姑姑能体谅我的心情,莫要怪我。 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我用手遮着眼,漫步在林中,不远处一条小溪涓涓而流,溪水映着灿烂的朝霞如浮动的绸带蜿蜒曲折。 我心中一动,脱了鞋袜,坐到溪边,将脚浸入清洌的溪水中,正用脚拨弄着水,忽听得身后一声熟悉的长嘶,宛若雷鸣。纤离!我全身一震,猛然站起身回头,怔在当地。 纤离浑身覆着耀眼的白光傲然而立,背上端坐着它的主人,一袭胜雪白袍,迎风飞舞,恍若仙姿。李琰面色晶莹,唇角微翘,万般情思悉堆眼角,朝我温柔一笑,一面向我招手。一直悬着的心猛然落下,欢快地叫道:“将军,你回来了!?”身随心动,顾du不得穿鞋,光着脚向他飞奔而去,跑着跑着,满心欣喜渐渐化成了丝丝不安。为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却是如隔云端,奔跑许久,犹在原地踏步! 正心中惴惴之际,一声惊雷划破长空,我仰头望去,天边阴霾阵阵,黑云压城,明朗的天空已然换了颜色,转瞬间,湖光山色尽敛,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再回头时,李琰笑容凄绝地目注着我,脸色惨白,嘴角渗出丝丝鲜血,滴落在胸前,每一滴都恰似利箭穿过我心,痛彻心扉。殷红的鲜血在白袍上点点化开有如梅花落红,妖艳狰狞。我极力地想抓住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入黑暗中。 我只觉全身冰冷,无助、绝望、彷徨,几种感觉掺杂着萦绕在身周,心中惊惧,无以复加,只得大声叫喊李琰的名字。 “芸儿!芸儿!”雨晴面带惊恐地喊着我的名字,将我摇醒,轻轻扶起我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做噩梦!” 我身子不停地颤抖,梦瑶握了握我的手,不禁有些震惊,“好凉啊!你究竟梦到什么?惊得满头冷汗。”一边说,一边用拧干了水的手巾印着我额头的汗珠。 我一声不吭,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深深埋进雨晴的怀里,二人对视一眼,再没问什么,只是轻柔地抚着我的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渐渐缓了过来,直起身子,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雨晴向外一张望,柔声道:“约莫四更天了。” “来,喝点水。”梦瑶倒了杯水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勉强笑道:“两位姐姐,时候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我没事。” 雨晴蹙眉担忧地看着我,梦瑶也看了我一会,轻叹口气,对雨晴道:“先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当值。” 雨晴点点头,帮我把杯子搁回桌上,俯身将灯吹熄。在灯火灭去的瞬间,心底的惊恐又一股脑涌了上来,我大叫道:“不要!不要熄灯!” 雨晴忙又将膏烛点燃,忧心忡忡地看看我,又看向梦瑶,梦瑶道:“你先睡吧,今晚我陪芸儿一块睡。”雨晴应了一声,自躺回了榻上。 梦瑶在我身侧躺下,揽我入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顺着我的背,我头窝在梦瑶怀中,感觉份外的安心。 在我记忆中,小时候娘也经常轻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我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梦瑶,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为我抹了抹眼泪,喃喃道:“有什么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哭出来会舒服些。” 我缓了缓,摇头低语:“我记得小时候,娘也是如此哄我入睡的,她还会唱着很好听的曲子。” 她沉默了半晌,眼泛泪光,幽幽地说:“我娘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依稀还能记得,很小的时候她也给我唱过曲子。” 说着,她轻启朱唇,低低唱道:“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歌声低回婉转,虽带着淡淡哀愁,却与我此时的心境颇为应景,静静听完一曲,已然有些舒怀,渐渐地,眼睑开始沉重,不多会儿靠在梦瑶怀中沉沉睡去。 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察觉身侧一阵响动,知道梦瑶起来了,天已经亮了。我轻拍了下略微昏沉的脑袋,穿衣而起。 雨晴看着我,面带忧色地说:“脸色如此憔悴!我去帮你向林牧监告个假吧,你好好休息一天?” 我向她摇了摇头,坐到镜前,雨晴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行离了寝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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