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宓抬眸望去,只见一袭青衫的莫寒尘缓缓走了出来,他面庞白皙如雪,眼角微翘,瞳仁泛着淡淡的茶色,微白的菱形薄唇紧抿,容貌清雅,比春风还和煦。一袭略有些广阔的青袍,更衬得他君子如玉,却仿佛随时乘风而归、羽化而登仙般孱弱。而后,他盯着跌倒在地、满脸惊惶的艳情,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对阿宓做了什么?”    听到莫寒尘的话,艳情那双妩媚的丹凤眼滑过一抹嫉恨,而后,她目含热泪,柔柔弱弱地攀着莫寒尘白色的裤腿,声音悲戚,“城主,您,您要为我做主啊!那无颜女好生无礼,话没说两句便动手,这分明是不顾城主您的颜面啊!”    莫寒尘却只是凝着一身清冷的月宓,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分给艳情,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茶色的瞳仁一时之间竟有些冷俊,而后,缓缓道,“起来。”    艳情认为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那莫寒尘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想必定会为她将那个无颜女□□一番,便心下一喜,连忙起了身。而后,她借着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实则心底止不住地窃喜。    莫寒尘微微转身,将艳情柔弱的身子搂在怀里。艳情仰着头,美眸顿时又惊又喜,一时之间,连装落泪都装不出来,她试探性的、微微搂住了莫寒尘精瘦的腰身,见那莫寒尘没有抗拒,她嘴角的笑都快溢满了,“城主……”    那一青一红,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在月宓他们面前,就如同金童玉女一般,般配得紧。  月宓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宇文邕却就如偷吃蜜水的狐狸一般,笑得更欢了。而那宫洛川却如同看死人一般,面上无悲无喜,冰冷地望着艳情。    “艳情……”    朦朦胧胧是城主那动听如水的嗓音,那其中的温柔,似能将人溺毙。第一次与城主这般亲密接触,嗅着城主身上那满满的药香,艳情似梦非梦,“……嗯?”    “告诉我,你怎么得罪了她……”耳畔,城主那好听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那话语的内容却让她蓦然惊醒。    艳情顿时抬眸,下意识地睁大眼,望着莫寒尘那张俊秀的脸庞,一时之间,她那面上的血色似那蜡炬一般化成灰烬,那艳红的唇瓣中吐露出的话语也结结巴巴得紧,“城……城主。”    莫寒尘轻轻将她额前被汗浸成一团的碎发,茶色的瞳仁泛着浅浅的柔光,清俊的脸庞上却依旧面无表情,“既然说不出口,那便……以死谢罪吧……”    匕首刺进腹部的血肉发出“嘶!”的一声。莫寒尘站在月光下,就如月夜幽魂一般清冷动人。  他微一抬眸,凝着那似与夜色化为一体的月宓,笑容变得愈加温柔,给人十里春风,桃花纷飞之感。身后,是那因风吹得摇摇曳曳的西府海棠,血一般的红艳。而莫寒尘竟一瞬间给人一种他比红海棠还要妖冶夺目的错觉。    “砰!”艳情插着匕首的尸身重重摔落在地,莫寒尘毫不留情地踏着艳情的尸身而过,向月宓走来。那青与红交织在一起,似是从血海中生长出来的一支青莲,就连那散发出来的清香也透着几丝诡异。    血浸红了他瘦削的手和一袭青衫,他望着月宓,一时之间,竟有些踯躅地停了步伐,面上的笑也敛了几分,就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依恋的娘亲——月宓。    月宓却向他走来,望着满身鲜血的他,墨色的瞳仁波澜不惊。她垂着眼眸,一只手轻轻抬起了他满是血污的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巾帕,细心地擦拭着他手心的血。    莫寒尘沾着血的手不由抓住了月宓那只有些纤弱的手,眼底一时间竟迸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月宓回望着他,漆黑的瞳仁中划过一抹不甚明晰的异彩,“脏。”    一瞬间,莫寒尘那漂亮的菱形唇瓣无声地抿了一下,那茶色如宝石般的瞳仁陡然瑟缩了一下。竟一时踯躅得不敢上前。    却见那月宓抬起另一只手,一朵不知从何时飘荡下来的西府海棠轻轻掉在了她细腻白皙的掌心,似开非开,花蕊细弱,色若火焰。月宓轻轻将那花递给了他,见状,莫寒尘呼吸声一重,他有些慌乱地将那染血的手在那浅碧色的衣摆上用力蹭了几下,而后手指微颤地接过了柔弱不堪、却又艳丽无比的海棠,轻轻,插在了月宓乌黑如云的发间。    那黑与红交织在一起,如同致命而惑人的□□,却在转瞬间点亮了莫寒尘那茶色的眼。莫寒尘专注而执着地凝着月宓,而后轻轻一笑,“阿宓真好看。”    望着莫寒尘那似星辰一般璀璨的眼和那唇角的浅笑,月宓竟颇为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看到月宓的小动作,莫寒尘只觉得她可爱得紧,心想,“真是犯规呐……这颗心怎么会如此不受控制……”    一瞬间,天翻地覆,月宓就这么望着,那茶色眸子柔亮、唇带笑意的莫寒尘缓缓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当莫寒尘因为夜风而昏厥时,城主府陡然震荡了。    “月宓姑娘,不好意思,城主府不欢迎您。”当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老管家现在却板着脸出现在月宓面前时,月宓漆黑如墨的眼眸寂冷一片。她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城主府主卧,看着忙里忙外的一干婢子、奴仆,声音低沉,“等他醒来。”    老管家的脸更黑了,“您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你吧……”月宓眼底似幽深一片,她那森冷煞白的鬼面下,一双浓雾般的眸眸比这夜色还深寂,又似无边地狱一般深邃幽冷。    管家那张树皮般苍老枯槁的脸顿时染上了一抹惊惶,浑浊的双眼不停地抖动着暗芒,他那干涸的唇瓣微微颤抖,欲语却无声。韶光荏苒,叹桑榆暮景。    自他记事起至今,便在这莫府的红墙里消尽了半世,而那莫寒尘自孩提时便是由他一手带大的。他而立之年丧子,却再也没有亲生子得以存世。所以,他将自己的小主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那月宓,一个没名没姓甚至连脸也不肯露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他主子身边。他又怎会接受?    月宓墨黑的眼眸清冷如初,她凝着管家刹那间似老了十岁的苍老面颊,谁会想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竟会趁莫寒尘之前病重之时,扣下那向自己的传讯之人,还在此时他昏迷之后,欲将自己赶出那莫府。他虽是这莫府的老人,但疏知,主始终是主。  月宓虽后来未置一词,但她那越发沉黑若深潭一般的眼眸,使管家那脸色苍白似鬼,那孱弱的身子亦如同枯枝一般不停地衰败抖落。那眼底的冷漠,在警示着自己:她……和那莫寒尘,岂会是那任人摆布之人?    “老夫逾矩了。”老管家脸色仍是不太好,他努力抑制自己不断发颤的声音,但眼里的敌意和轻视换成了明面上的恭顺,他躬着身子,“主子自小体弱,再受不了刺激了,只盼姑娘您能顾及他的身子,毕竟,毕竟……”    最后他略有些哽咽,竟有些说不出声来。月宓不由微微挑了挑眼,她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她不喜那动不动无声咬主的野狗,更不喜那披着羊皮的豺狼,有些事,她懒得计较,因为大多都不值得自己动怒,但若有些人自作聪明,做了些逾越她底线之事,她不介意,让他们长长记性。陡然,月宓那墨黑的眼眸流光一逝,阴凉若毒蛇。    她懒得去说些知心知底的话,来求得那管家心底宽慰,但若当这是一场游戏的话,月宓的墨眸凉凉,似划过一抹幽冷的光芒,“放心,我不会伤害莫寒尘的……”    闻言,老管家见好就收,他顿时狼狈地一抹那似有些湿润的眼角,望着月宓的时候,那眼神也似柔和了不少。但心里想什么,就无从考究了。    宇文邕见这一场闹剧,微微挑了挑眉。那月宓是“打一棒给一甜枣”,管家则是“打蛇随棍上”,这么粗暴的对应方法,利人利己嘛?宇文邕不由撇了撇嘴。而后,他唇瓣一勾,艳丽的桃花眼灼灼动人,转瞬间他又恢复了那个风流浪荡公子的形象,殊不知,有些人只是与虎谋皮罢了。而自己则敲锣打鼓,看一看这场由月宓主演的大戏吧!    而那宫洛川始终是一抹冰块般的面瘫脸,他低垂着头,雪白的袍服一衬得他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高不可攀,而那翩翩公子、温和如玉的模样,仅是只有一个特别对待的对象——月宓,他又怎会不知月宓与那莫寒尘关系匪浅,优秀若月宓,又怎会无人争抢?此时,他却不能、也无力阻止她,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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