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早有所料,祈新并非冷血之辈。
但他不答下策,却先幽幽一句:“绿叶性凉,为阴,汤水性热,为阳,合之为温茶,阴阳相互,有悟道之效。”
“而绿叶一面阳、一面阴。”
“汤水也是水火相济之物。”
“如此,可见天下之万物,分阴阳,又阴阳共生,如此纠缠,才造化了世间。”
老者笑着,将自己的那杯茶饮尽。
道:“下策·反道而行!”
反道而行?
何意?
上一策,听名字倒是能知晓要做什么,但这下策,却玄玄乎乎。
就见那老者收敛了笑意,默声道:“世人皆趋吉避凶,以求自保之下,谋利也!”
“但也有人险中求胜,逆行改命,是为反其道而行之。”
“这下策简单,就是你什么都不做,也不救,也不逃,留在许国静静观望,看三国攻入,如何瓜分许田即可。”
“怎能!”祈新蹙眉,他原本还以为下策只是比上策略差的策略。
但却不想,一个天,一个地。
这不是让他放弃抵抗吗?
老者也不管祈新能否听懂,只道:“德之一字,此世之利器也。”
“天子失德,就是没了治理天下的斧钺,没了锋芒。”
“所以诸侯都不怕天子。”
“而诸侯,皆是传承许久的圣贤君王之后,自然不认为自己比天子的血脉低劣,所以皆有捡起利器,威震天下的心啊。”
“又怎会自坏名声呢?”
“出师需有名,无名则无德,若无德,如何能服众,成天下共主?”
“所以,此时的战争,不在于得到多少土地,多少粮食,多少人口……”
“而是在于如何让一国君主屈服,获得威望!”
“这也是取社稷而不灭宗庙这一规矩,还能存在的缘故……胜国留败国的宗庙,就是在等败国的君主屈服,到时自然能让其重建国土,归附于己,没有差别,还得一个有德之君的名头。”
“商与周,就是如此。”
听闻此,祈新冷静了下来。
老者的言论也就是说,方才的上策,就是屈服之策。
让祈新屈服于天子,然后天子让郑、齐、鲁三国屈服。
借此,许国重建。
而似乎……下策也并非祈新所想的那样简单。
“还请先生教我。”
祈新对老者的重视,更上一层。
这绝对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只是不知晓,为何历史无名,他认不出来?
“哈哈……我能教什么,一老朽罢了。”
老者摇首一叹。
道:“留在许国,什么也不做,那郑伯不杀你的……反而为了让许国君主屈服,而重用你,等到一定的时候,或可让你成为许国的君主。”
“至于是有名无实,还是有名有实,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谁也说不一定。”
此时,天色将黑,最后一抹余晖也无。
老者拿出两盏灯。
点燃……
他分了一个,递给祈新,道:“走罢,不求恩赏,只希望之后勿要言我。”
祈新呆呆接过,迟疑一二。
可老者能说的,都已经对他说了,而这两策,确实都能救许国……但不是此时的许国。
祈新默默走出屋舍。
就听身后:“秋高干燥,你这一脸的失落迷茫,小心路上不慎,烧了人家……灯,就不必归还了。”
祈新这才想起感谢,紧忙回身一拜。
“多谢先生今日赐策,还请先生告知姓名。”
老者方才说勿要言他,祈新还询问姓名,可见祈新此刻是真的迷惘,失了神气。
屋内不答。
祈新默然,护着灯火,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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