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车站中,恢弘的穹顶之下铁道纵横交错,光可鉴人的月台上,清瘦的男人坐在候车椅上,他翘着二郎腿,一件厚重的外套松垮随意地搭在肩膀,胸口的徽章有着深邃的纯黑底色,其上散布着九个银色的小点。
尖细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深沉的隧道中有风卷起,吹动他的衣服,明亮的光芒刺破隧道中的黑暗,一辆纯黑的列车缓缓滑入轨道,在他面前停下。
严丝合缝的车门开启,最先下来的人穿着一身干练修身的西装,银色边框的眼镜后面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几名高矮胖瘦各异的男女跟随他下车,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清瘦男人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愿世间夜幕常在。”
“……愿人类火光长明。”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我觉得这么接头实在是有点形式主义的嫌疑,考虑下次取消掉。”正经的形象在手松开的一瞬间崩塌,清瘦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身带着他们向站外走去。
“你是云城的城主,你说了算。”闾冰推了推眼镜,“好久不见了,洛熙。”
“我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精神得很,今早还在编排我。”闾冰扫了眼身后的人,“人我带来了,情况如何?”
“还不明确,可能需要你们到处跑跑收集情报,新日教的那帮疯子你也知道……”洛熙说到一半,猛然抬头,闾冰紧随其后,他们的目光穿透穹顶,落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们开始了?”
“开始了。”
……
岁岳睁开眼睛,银白烈光照耀下的荒原出现在眼前,炽烈的阳光灼烧着视网膜,让他不得不蜷起身体护住面孔。
入睡前的记忆被阳光炙烤得泛黄,他遵循着瞿明哲的建议,在他带回答案之前保持着惯常的作息,度过一天之后进入梦乡——然后便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仅仅隔了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梦境他的思维清晰了很多,甚至可以进行完整的思考。只是短短几秒,皮肤迅速在阳光下发烫,汗水沁出皮肤便被立刻晒干,干渴再度袭来,必须找到遮阴的地方……
岁岳跪在地上,用双手挖掘着地面,表面的浮尘散去后,露出的是叠压在一起的碎石,指尖被划得鲜血淋漓,却只挖出了一个浅坑。
不行。岁岳感觉到了嘴唇的龟裂,顶着刺目的阳光望去,远处的荒漠屹立着一棵枯树,干枯的树干仿佛指节般伸向天空。
或许那棵枯树可以提供些许阴凉,在干渴彻底侵袭身体前,岁岳拖着自己向前迈进。
有灼热的风自远方吹来,灰尘落入体表的每一寸缝隙,吸干逸散出的所有水分。岁岳剧烈地咳嗽,感觉肺部仿佛已经风干了多年,喷出的只有尘雾。
枯树近在眼前,但烈日之下毫无阴影,他只是空耗体力。
挨着树干坐下,粗粝的树皮摩擦着脊背,岁岳蜷起身体,将面孔深埋在腿间,梦境结束之前,将会是漫长的干渴与折磨。
落在身上的灼烧感突然增强,灼白的光芒膨胀,占满了整个天空,炽烈之光无孔不入,穿透颅脑,从背面照亮了他的眼睛,如血的光芒在眼前亮起,残余的水分疯狂蒸发。
暴雨太多,他在疯长!
大地自身下消失,或者说地面带来的触感消失,灰尘簌簌扬起,向上落去,紧随其后的是层叠的砾石,像是有人将天地倒转,天空中的某物在吸引着世界。
岁岳身体已经凌空,他将坠入天空,落向那一轮烈日!
腰部传来沉重的拉拽感,制住了他下落的趋势,岁岳勉强睁眼,看到干枯的树枝缠住腰部,层叠的土石落下,但树木的根须仍然虬结地扎入地面,将他束缚在原地。
“……!”短暂的目视让光刺伤了眼睛,岁岳捂住脸嘶吼,世界仿佛被隔离在了极远处,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将飘入理解的世界,成为全知的残渣。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有烟尘腾起,那是枯树在燃烧,自火焰里,他看到了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面孔。
“爸妈……”他轻声呢喃,哪怕喉咙剧痛宛若燃烧,艰难地伸出手,仿佛能穿过火焰再触及他们的面孔,“是你们保护了我吗……”
“咔嚓!”树枝断裂,失重感统治了一切,岁岳想要作呕,但不知道干涸的身体是否还能吐出些什么。炽烈的光芒仿佛细针,穿过破碎的布偶,内脏也在思考,接受着授予的想法。
岁岳濒临破碎的理智最后想到了一个人,他凭着本能挥手,想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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