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深更,仵工铺里灯火摇曳,阴冷扭曲的野兽叫声被沙沙的血符画笔封禁在抽搐跳动的兽皮之内,年轻的赶尸匠时而像是裁缝铺里的老裁缝,时而又像画坊里的老画匠,但他更像皮影戏里舞动刀枪剑戟的皮影大师,能用精巧的双手操纵一切复杂线条。
无数符文勾勒完成,整张皮子此时也被符笔分割成十一个区域,正好对应人的五脏六腑。
等到天光大亮,他拔掉所有尸钉,那张满是褶皱的老混子皮便静静的躺在案板上,完全像个新婚夜被折腾一宿的小娘子,再没丁点儿脾气。
此时案台上除了散落的钉锤符笔,便到处都是各类材料残余,徐青以血做墨,鏖战一夜,此时的他头重脚轻,实在懒得收拾残局。
打开铺门,锤腰来到纸扎铺前,刚睡醒的吴耀兴哆嗦着膀子探出半拉身子。
“嘶,徐老弟,你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憔悴?”吴耀兴惊悚的看向面容枯槁,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瘦削青年,顿时困意全无。
“咳,昨夜去翠云楼住了一宿,我就这么点爱好,养两天就好。”
随便挑个理由搪塞过去,徐青说起正事:“老吴,我最近接了个风水堪舆的活,就是给人看坟定穴的事儿。未来七八天恐怕回不来,若是期间有人过来寻我,便有劳你对他们说一声。”
吴耀兴仍有些担忧道:“真没事?要不我陪你去药铺看看,开些滋补益气的药......”
“对了,我那老院还养了几只老母鸡......”
徐青最终还是拒绝了邻居的关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真去了医馆,他有没有事倒是其次,就怕会把看病先生吓出毛病。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僵尸,哪需要看病?
回到铺子,打外边锁上门,徐青溜达到后院,翻墙进去,重新回到铺子里。
案板上,阴森森黑黢黢的山混子皮依旧静静铺在上面,徐青脱光衣服,深吸口气,道了句祖宗保佑,便一伸手将那张画满符文,用各种材料浸透炮制过的老皮裹在了身上。
下一刻,死寂的老皮忽然有了动静,无数青黑色的血管从皮下生长钻出,像是雨后抽发的枝芽,用尖细的枝头钻进徐青的身体各处。
殷红发紫的符文闪烁光芒,徐青来不及多想,整具身体便被蠕动扭曲的老皮子彻底包裹吞噬。
忍耐着身上传来的类似于短路的麻木痛感,双目暂且失明的徐青磕磕碰碰来到横陈的阴沉木空桩前。
等分不清是兽是人的身躯滚落进空桩,他又费力摸索到旁边的棺盖,将自己彻底封禁。
窗外冷风呼啸,日升月落。
明媚的阳光透过门缝窗隙......
第一场春雨悄无声息降临......
某一天仵工铺门口响起敲门说话声,随后便不再出现。
更夫的敲锣打梆声持续了七天。
仵工铺里横陈的木桩棺就像古老遗迹里被岁月遗忘的宝座,任由鸦鹊在上面聒噪。
二月初八,这一天仵工铺的角落里有一只蛹挣开躯壳,窗户缝隙仅有的一缕光线照耀在角落,蓝黑相间的初生蝴蝶就此张开翅膀,扑棱棱飞过案台,落在木棺桩的一头。
这一刻,沉寂已久的棺木忽然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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