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卓娅和莱茵不近不远地站在一起。

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台边缘,那异常高大身影。

赫尔曼一动不动,高大的身影漆黑如墨,仿佛雨夜中的一面墓碑。

他面容沧桑,神情憔悴,仿佛一座守望永夜的雕像,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战事的动向。

“赫尔曼。”

赫尔曼尖耳动了动,随后回过头,看见莱茵走了过来。

莱茵笑着走了过来,晃了晃手中的金属酒瓶:“喝酒吗?”

赫尔曼在警惕地在莱茵和酒瓶之间,来回扫视后,才勉强将酒瓶接了过来。

赫尔曼旋开瓶塞,闻了又闻,看了又看。

在思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在莱茵鼓励的目光下,啜了一口。

赫尔曼啜下酒液,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看向手中的酒瓶。

和以前在军队里喝的浊酒不同,里面没有辛辣和酸涩,反而充满了水果的清新甘甜。

刺激的酒精和芬芳的香料,竟在这里达成了奇妙的共存!

赫尔曼忽然想起,在一次满月王室的宴会上,他曾啜过类似的佳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在另一个世界又尝到了相似的佳酿。

命运……真是妙不可言。

这口酒就仿佛一把小钥匙,轻而易举地扭开了他的心房。

沉寂已久的记忆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将他冲回了那个已然回不去的故乡。

大脚镇、船底湾、猎夫林、双子塔、天鹰堡、满月城……

但他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在冰冷的洞窟中,与他相拥而眠的白金少女。

“戴安娜……”

赫尔曼呢喃着她名字。

“戴安娜?”

莱茵好奇地追问:“朋友?还是……”

“我宣誓效忠的公主。”

赫尔曼不着痕迹地擦去眼泪,同时打断了莱茵发散的联想:“也是我的学生。”

“她曾在我门下学习剑术两年,在剑术上的造诣登峰造极,已经超越了我这个老师。”

“听得出来,你很为她自豪。”

卓娅走了过来,英姿飒爽,目光中掺杂着难以察觉的柔和。

“嗯。”

赫尔曼会心一笑,扬起头:“她是我一生的骄傲。”

泪水隐入雨中,一如过去的时光淹没在命运的洪流之中。

“那她现在……”

莱茵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一边斟酌着如何用词。

“我们分开了。”

赫尔曼垂下头,银灰的毛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因为一次意外,我背弃了效忠王室的誓言,离开了故乡。”

“后来呢?”

卓娅转过头,仰视赫尔曼苦涩的面容。

“后来……”

赫尔曼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最后的记忆……

阴影中,他披着破烂的黑衣斗篷,骑着黑夜的骏马。

他跋山涉水,穿过荒原,涉过溪流,回到王城。

然而那时,王城已经陷落,城墙崩毁,浓烟四起。

他骑着骏马,穿过燃烧的市集、穿过坍塌的民居、穿过沁血的大道……

最后,他骑着黑夜般的骏马,踏入空荡荡的王宫,

周围寂静如墓园,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回应着他。

他翻身下马,四处搜寻,大声呼喊,却惘然撞见了眼前的一幕。

只见戴安娜褪去长裙,身披蓝袍银甲,手持白金剑枪,牵着尤妮的小手,缓缓走下阶梯。

赫尔曼摘下兜帽,面容沧桑,毛发打结,脚上还粘着带血的泥土。

他盯着戴安娜那双悲伤的眼睛,内心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走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

可戴安娜却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

赫尔曼一脸不解,眼神忧伤,仿佛无声的询问——为什么?

戴安娜抿住下唇,坚决地摇了摇头。

随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笑容凄美。

赫尔曼顿时了然。

他低下头,咬紧牙关,压抑地低吼,流下一滴混浊的泪水。

戴安娜却用手端起赫尔曼的头,替他抹去眼泪,眼神柔和,仔细端详他那张灰扑扑的面容。

看到足够以后,戴安娜嫣然一笑,心满意足地松开他的脸,将尤妮的小手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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