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之地的管辖,自苏无名至后,逐渐开始分化,熊千年将手中权利尽皆下放,自己留得了一个自在,整日笑眯眯的,悠闲的很。

司马府宴会后的第二日,司马府上,苏无名,上官瑶环,熊千年与卢凌风端坐于一桌,饮茶论事。

上官瑶环翻阅着南州州志,听询着熊千年的讲述,频频点头,她身负旨意,寻访地方,监察百官,自然不会误了正事。

不知何时,话题就被引到了南州四子身上。熊千年一脸骄傲,南州之地,从荒蛮到繁华,黎民安居,百姓乐业,熊千年都未曾有过这般的高兴。反而是南州治下,出了这四位名声极大的名士,令他与有荣焉。

熊千年为苏无名与上官瑶环续上茶,苏无名感叹道:“没想到这南州啊,从百姓到刺史,竟人人品茶!”

上官瑶环道了一声谢,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才温声道:“南州之茶,颇具不凡,沁人心脾,唇齿留香,确实是难得的好茶。”

熊千年眉头舒展,放声一笑,道:“哈哈哈,二位喜欢就好,这茶啊,本就是我南州特产,四子中的钟伯期啊,就是以茶道闻名,从种茶、采茶再到制茶,泡茶用什么水,喝茶用什么杯,包括期间的很多礼仪、规矩,都是由钟伯期定!”

苏无名与上官瑶环闻言皆是忍不住点头,只听熊千年又紧接道:“哎,对了,京城不是也有一种长安红茶很有名吗?”

苏无名、上官瑶环与卢凌风对视一眼,看了看熊千年那笑容满面的神情,终究是不曾开口,只是尴尬的附和几句。

突然,李伏蝉领着罗长史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房间,罗长史一脸焦急,语气慌张,大呼道:“刺史,刺史,钟伯期刚刚派人送来信,说琴圣路公复昨夜病故啦!”

熊千年闻言,神色巨变,双目失神,手中的杯盏摔落,惊呼一声。

而余下的几人皆是想起那日抚琴的老者,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这南州四子刚刚去世一位,怎么不过两日,竟又去一位。

得到消息后,熊千年神情悲痛,立马要去吊唁,苏无名等人虽初来乍到,但恰逢此事,理应前去,一番商议,遂众人齐往。

李伏蝉依稀记得,路公复灵堂之前,卢凌风险些与剩下的南州四子起了冲突,自然随行。对此,熊千年自然一百个乐意,对于李伏蝉这样的闻名大唐的诗仙人物,熊千年更是尊重。

郊外路公复的茅屋,往日清幽的院子此刻白绫满布,挽幛高悬,其上悼文,令人观之涕零。

茅屋外,神色悲沮的欧阳泉远远站立,对着屋子的方向,庄重而又肃穆的鞠了三躬,再站直身子时,竟有泪水缓缓淌过这个年逾而立之年的中年郎君。

苏无名一行人驾马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欧阳泉萧瑟的背影。

听到动静,欧阳泉回过身,一眼便看见了熊千年,虽然悲切,却连忙行礼,动作却因悲伤显得无力且缓慢,“欧阳泉,见过各位上官。”

众人纷纷下马,熊千年先上去一步,沉声道:“你也来吊唁啦!为何不进屋去啊?”

听此一问,欧阳泉默默垂下头颅,显得格外失意,落寞道:“在下是一个商人,害怕扰了名士的清净,”抬头看了看众人,神情更显低靡,“在下告辞。”

刚刚还一脸焦急的罗长史,此刻一脸淡然,甚至还有闲心调侃起欧阳泉,“哎呀,这路公复病故,欧阳泉应该跟钟、冷二君一样伤心吧!”

苏无名转头看了看罗长史,疑惑道:“长史此话何意啊?”

罗长史阴阳怪气道:“因为他手里的那幅石桥图不值钱了呀!”

苏无名还想再问,熊千年却是目光一厉,瞥了罗长史一眼,罗长史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遂不再说话,苏无名倒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对此事多留了个心眼。

上官瑶环看着欧阳泉离去的身影,对着身侧李伏蝉轻声道:“如此心境,我或许理解你为何要为其鸣不平了,”上官瑶环的眼中露出名为惋惜的神情,“我翻阅州志,里头倒是有欧阳泉的记载,开仓放粮,周济贫寒,如此善人,既至门前,都因那偏见不敢入内,名士,商人,不都是我大唐的子民,岂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李伏蝉同样注视着欧阳泉的背影,眸子低垂,沉声道:“位有高低,人无贵贱,名士之清流,商贾之铜臭,世人皆如此,难道便是对吗?”李伏蝉目光清冷,不知为何,心中有股怒气。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目光看向那小小的茅屋,自闻路公复死讯,那本还模糊的凶手记忆倒是豁然开朗,所谓名士,沽名钓誉,自命清高,而世人所轻之商贾,重情重义,心怀慈悲,如此看来,岂不是可笑,善者,就该受此冷眼,就该被世人所轻吗?

李伏蝉不是圣人,他自后世而来,更能明白这个时代的局限与不公,他注定无法与时代为敌,眼不见,心不烦,可是遇见了,又怎能熟视无睹!

众人走进屋内,只见钟伯期与冷籍俱跪于棺旁,见一众人走进,钟伯期这才起身相迎。

众人礼拜之际,卢凌风却是面容严肃,悄悄离开了队伍,在屋内四处查看,李伏蝉微微撇过头看了看,也跟着走出。

熊千年已经与钟伯期询问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伯期语气悲痛,神色哀伤,道:“自从元夫亡故后,公复便茶饭不思,以至于骨立形销啊,出殡之日,在元夫坟前抚琴,竟将三国古琴琴弦拨断,可见他悲痛欲绝,哀思之深啊!”

钟伯期忽然语气低沉,“昨夜突发急症,以至于人琴俱亡啊,人琴俱亡啊!”

话音刚落,卢凌风查看无果,忽然走上前来,直言问道:“什么急症?”

众人纷纷看向卢凌风,跪地哀伤的冷籍却忽然接道:“是胸痛病,公复兄是心疼而死,”说话间,冷籍似有泪光闪身,情绪忽然激动,“公复兄,元夫兄,你们好狠心哪,就这样扔下我跟伯期,你们真舍得走吗?”

卢凌风闻言,头微微侧过,看了看棺椁,李伏蝉走上前,两人对视一眼,李伏蝉立马明白了卢凌风欲作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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