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向所谓祖师神灵、万天川主上香过后,周昌分明感觉到,周三吉对他的疏离陌生感,一下子消散了去。

他不觉得是杨瑞在上香的时候,沟通了所谓的祖师神灵、万天川主,屋里并未见有异常情形出现。

更大的可能在于,杨瑞上香这个动作,其实对他就是一种试探。

——方才,若不是他以念丝封住了口鼻,那摇晃香头上飘散起的青烟,必然会被他这具身体吸食进去。假若周常的身体吸食了那些香火,现下周三吉、杨瑞对待自己的态度,或许截然不同。

周常的身体可以吸食香火,这代表了什么?

若令这具身体长久得到香火供养,会发生什么?

周昌不能预见此中后果,但大概可以猜到——周常身体吸食香火,于自身现在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在今天起五更的时候,周三吉向周常牌位上香,周常身躯尚且没有主动吸食香火的能力,仅仅过了一个白天,它就具备了这样能力……

它在不断成长,并且成长的速度匪夷所思!

周昌忽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惊悚感!

李夏梅看守的‘鬼秘宝’——周常尸身,绝没有那么简单,此中或许涉及更大的隐秘。

周昌抬眼看向杨瑞,杨瑞这时正巧也向他投来目光,笑着同他微微颔首致意。

周三吉搬来了几个杌子,请杨瑞、‘石蛋子’落座,又支了张小桌,拿出家里久不使用的粗陶茶壶,捻几块茶砖碎末投进去,热水煮好了茶,给宾主众人一人端了一碗。

这时间,杨瑞已然同周昌交谈起来:“你爷爷方才和我说了你的大致情形,你现在只有双手能动?其他地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昌眉心微跳,覆盖在双手上的念丝纷纷收回。

他看着杨瑞,摇头道:“先前双手还稍微能动一动,现在又动不了了。”

借助念丝来操纵这具身体,终究只是非常手段。周昌想要完全驾驭这具躯壳,就不能把念丝的因素考虑在内,是以,当下既然是向杨瑞寻求解决办法,他自然要收回念丝,将这个影响因素摒除在外。

“哦?”

杨瑞挑了挑眉,将屁股下的凳子朝前拉了拉,挨着床沿。

他伸出手来,指尖自然地搭在周昌脉搏之上,以眼神示意周昌屏息静神,为周昌把了脉。

良久以后,杨瑞才放开手,拧着眉头沉思。

旁边的周三吉看得忧心忡忡,也不敢出声打搅。

“脉极缓而短促,良久才落一点……这是屋漏脉啊……”杨瑞哑着嗓子说话,抬眼对上周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屋漏脉,乃是一种死脉,多出现在将死之人身上……

我猜,你动不了是因为你这肉身半是死了,但你的魂儿还是鲜活着的。

肉身死而发僵,血液淤塞,心脉无力,五脏停滞——只是因为魂儿还在发劲,所以还能有个半日只落一点的屋漏脉,而不是脉搏全无……”

周昌闻声,眼睛微微发亮。

这位‘杨大爷’确实有些真本事,几乎说中了他当下的全部情形。

他确是活着的。

周常的魂儿和肉身则已经死了。

如此就应了杨瑞所说的‘魂活身死’的情况!

“哦豁——还能有一点脉搏嗦,他那个身上凉的跟冰坨坨一样,我都以为他的身子早就死球了。”周三吉在旁出声言语,看似释然,实则紧张万分,“那还有没有得救?”

“嘿嘿……”杨瑞这时斜乜着周三吉,咧嘴笑了起来。

只是笑,却不言说其他。

周三吉急了起来:“你就说嘛——”

随即又放低姿态:“师哥~!”

杨瑞心情大好,一拍膝盖,与周三吉说道:“青衣镇上的‘永盛酒坊’常出好酒哦,和几十里外的炉镇天圣酒坊以及赤水酒坊、天成生酒坊、东圣酒坊名震川蜀……”

“那儿嘞酒贵得很,你想喝,我去买二沟村的酒给你喝……”周三吉有些肉疼地言语了两句,忽又咬牙把话止住,“喝永盛酒也可以嘛!

待会儿我就去打些来,晚上就叫师哥你喝个高兴!”

“算喽,一个铜板可以买一斤糙米,一斤永盛酒,三十个铜板都打不住哦……”杨瑞摇头晃脑地调侃了周三吉一阵,终于止住话头,正色看向周昌,道,“今晚叫你爷爷打点二沟村酒来喝就不错。

我提永盛酒坊的意思,不是因为想喝那里的酒,当然你爷爷要是有心,给我装一葫芦也不错。

我的意思是——你去永盛酒坊里头做个学徒好不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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