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县城西南,矗立着一座破败寺院。
寺名於皇,初建年代已不可考,几百年间,数次毁于战火,又经历数次重建。
於皇寺香火不盛,寺里僧人一直靠着寺田收租度日,前些年年景太差,主持便让寺内僧人出去化斋求生,说白了就是要饭。
这些年年景稍好,地里有了收成,于是出去化斋的僧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寺里,每日吃斋念佛,倒也清闲。
此时,寺里和尚每日诵经结束,一个个开始忙活,其中一位青年和尚挑起两只水桶去往山下清泉挑水食用。
青年和尚名叫朱重八,爹娘死了以后便来到於皇寺出家当了行脚和尚,和尚没当多久,因为寺里没粮养活,迫不得已便拿了只钵盂下山化斋,一化就是四年。
十八岁那年回到於皇寺,转眼又是七年。
没啥自怨自艾的,相对于这天底下的绝大多数吃不饱饭的百姓而言,寺里的日子虽说清贫了些,却也能保证不被饿死。
朱重八安于现状,对他而言,如此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也算幸事。
下山途中,朱重八看着一两千兵马似要登山入寺,顿时大惊,挑着空桶急急忙忙回转寺内,顺手掩上寺门。
方丈高彬闻讯,连忙跑到寺前,看着上千义兵登山,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栽倒。
“大开寺门!”高彬下令,朱重八赶紧将寺门打开。
很快,孙恺率众抵达寺前,高彬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敢问施主登临敝寺,可是进香礼佛?”
孙恺对佛门没什么好感,却也不至于嫌恶,闻言肃声道:“我部入城,无处留宿,故而征辟於皇寺为临时行营。”
高彬苦涩道:“将军有所不知,敝寺庙小,将军部众怕得有两千之众,老衲怕是……”
“本统领不是和方丈商量。”
高彬心中一凛,知道强拦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会让满寺僧众有断头之危,当下连忙侧身让开。
“将军请进,只是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望将军能看在佛祖的面上,莫要让将军麾下兵勇毁坏寺里诸物。”
孙恺没兴趣和高彬啰嗦,当先踏入寺内。
很快寺里几十个和尚被赶到两间僧房合住,孙恺部一千七八百人则占了三十几间僧房,虽显拥挤,也能忍受。
收拾停当,兵勇召集,齐聚大雄宝殿前空地,开始日常锤炼。
大雄宝殿正殿,孙恺看着金漆脱落的释迦摩尼金身像,久久不语。
高彬一直伴在孙恺身后,心里不住唉声叹气。
“孙某不甚喜佛……”孙恺突然开口:“在孙某看来,佛该度化世人,劝人为善,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之时,也该济困纾难,若有国难,佛门更是理应出山,解万民于倒悬之苦,扶社稷于将倾之时,然而,盛世佛门广纳信徒,乱世佛门却只会关山闭门,只待乱世过去,再图鼎盛香火。”
“阿弥陀佛。”高彬摇头:“施主此言,有失偏颇,佛门一向以度化为念,佛门也最讲因果,天下兴亡,自有定数,此为因,社稷轮转,神器更易是为果,岂能妄加干涉,而香火乃人心信念所系,佛门从未蛊惑、逼迫世人信佛,而世人信之,进而香火旺盛,岂能怪罪于佛门?”
孙恺冷笑:“孙某听闻,诸多佛寺,拥有诸多良田,这些良田由佛寺租于百姓种植,若遇灾年,粮食欠收,佛门却不闻不问,依旧以额定之租收取,无力偿租者,便只能向寺里举债,寺院还常放子母钱于民间,以谋取高利,一旦百姓无钱还之,便被兼并土地,甚至卖身为奴,成为寺院俗世产业中的奴仆?所作所为比起民间劣绅更要恶劣十倍?”
高彬脸色微变,孙恺说的这些乃是常事,不说那些名寺大庙,便是於皇寺也是以租田放贷取利。
孙恺的话仿佛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没留半点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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