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外。
前来迎接的人并不多,即便是马车内安心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嬴白桑,也从外面的动静之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个是嬴姓宗室的车驾,历来出行,无论是何目的,与之对接的人手,总是排场铺陈广阔,洒水净街以待。
决不能是如今这寒酸动静,这是在把宗室的脸面不放在眼里啊!
嬴白桑借着伪装来的权势,自己的身体也早已习惯那颐指气使的姿态,随手挥动袖子,车辇内的侍从便挑开了帘子,显露出来外面的景象。
他一瞧,居然生出来一口恶气,恨不得大骂出声。
原来,前来迎接的人不过是几个宦官,而且样貌散乱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为首那人名叫张吉,他正打着呵欠,还要努力扯着有些不合身的衣袍,免得垮塌下来,丢了脸面。
他原是宫内扫街的宦官,因前几日照看一头鹿,仔细有加,被赵高随手提点,做了个小官。
昨日得到消息,宗正要回归,便被赵高派了出来。
什么?你问宗正自己的人都去何处了?
那就得问如今陛下的兄弟姐妹们,去了何处。这会儿,其他宗正们要是没下得去手,那就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罢。
张吉打完呵欠,抬眼看见车架掀开了帘子,显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来。
正浑身打了个激灵,想要纳头便拜。
腰都要倾斜下去了,却冷不丁地想起来出发前赵高的叮嘱:
冷落宗正即可。
赵高还在等着这些人揣摩“上意”,主动去给他请安呢。
于是张吉这身子骨便挺直了起来,大刺刺说道:
“陛下有旨,尔等宗室,出来接旨吧。”
这可不是他胡说,张吉还没有伪造旨意的胆子,而是,这旨意来自于当今陛下最亲近的赵高口中。
如今在众多大臣眼里,这位祖宗说出来的话,便是旨意!
嬴白桑看着一个小小阉人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心口顿觉一口闷气上涌。
若是赵高那狗东西亲自对他这么不客气,看在胡亥的份上,自己也就受了这气。
可如今,你不过是把一个扫街的小东西派过来,就敢这么折辱老夫!
我宗正的人呢?
我大秦宗室的礼仪呢?
不行,老夫一定要面见陛下,把你这阉狗剁了才是!
嬴白桑面色震怒,但说不出话来,猛然一拍面前的桌案,硬生生指着前方。
那张吉更是吊儿郎当着,胆气已经大了起来,调笑道:
“倒是下官忘了,大人您的舌头被割了,可是好生丢脸。还是平缓些,莫要把自己气着了,这舌头缩回去堵住了喉咙。”
“下官可承担不起气死大人的罪过,更承担不起,是皇上的旨意气死了大人的罪过!”
还是同在车辇内的赵无刈及时放下了帘子,没让嬴白桑露出丑态来。
赵无刈恭敬道:
“大人,莫要与一个阉狗置气。待我们进了咸阳,面见陛下之后,一切自有分说。”
“届时,大人细陈公子扶苏的谋划,着咸阳各部做好应对,调集天下兵马。这也是从龙扶立之功。”
嬴白桑这才缓和下来,他开不了口,只得点头。
不多时,帘子被重新打开,嬴白桑走下车架,不情不愿地行礼参拜,等着旨意。
张吉眼见此景,越发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昔日不可一世的宗正、皇子皇孙看见都要尊敬的大人物!如今正跪在自己身前呢!
怪不得赵高老祖宗成了郎中令之后,就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样,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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