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在吃上面非常淡泊,家里人都宠着她,什么好东西都让她先吃,她反而还要匀给仲青,两个人吃起来才香。从这点看,卫曦从小就懂得分享,只是女生外向,蚂蚁一样,把娘家的东西窸窸窣窣搬给未来的婆家。

啃完了,嘴辣得嘘嘘的,跟在小便一样。卫曦于是去买了两根豆沙冰糕,一人一根,才把嘘声压下去。

这种豆沙冰糕并不是用绿豆或红豆磨成粉做的,而是用黑芝麻磨细了做的,所以香喷喷的,但水不多,浓稠没有被稀释,两个人平时都爱吃。

顾韬晦又啧啧称奇:“夏天也有冰,这得多花钱啊,冰要从冬天保存到现在,或者从雪山往这里运,两种方法都烧钱,但我看你们就当成了普通饮食在吃,真是败家啊。”

其实他也知道现代社会肯定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只是故意逗引仲青的注意。

但仲青不理他。

卫曦说:“猴子哥,昨天你回家挨打没有?”

仲青说:“没有,唔,有点不正常,我爸转性了,他眼睛连恨都没恨我一下,直接就洗澡睡觉了。我还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

卫曦说:“这也太反常了,你爸是不是生病了?”

仲青瞪了她一眼,说:“不要乱想,他身体跟牛一样,牛都不如我爸。我怀疑他想玩点新花样,跟我们班主任一样。我们班主任一般不骂我们的时候,就憋着要出一个大招。像上次,她直接打电话到我爸的劳改农场,说我教不了他了,你把他领走吧。结果那次我爸提前休假,操起家伙就过来了,那顿打,我那么不怕挨打的人想起来都哆嗦。

“如果是生病,也只可能是神经病。”

晚上,一家八口人坐着吃饭,老大伯青已经考上师范院校的中文系,现在是暑假,呆在家里。老二蜀青再过一年就高考了,学习中游,平时主要时间在帮老妈做家务,没有大的志向,考不上也无所谓,招工还早点领工资。

大妹楚青读初三,成绩很亮眼,戴个近视眼镜,是家里的学霸,每天早上搬个小板凳在门口读英语,特别招人恨,因为被其他邻居很顺手地拿过来教育自己的子女。

二妹越青最漂亮,开学就上初一了,祸国殃民的好看。从小就艳名远播,一群群小街娃们常常约着来看她。

三妹皖青还在读小学,身形没长开,但隐隐有点大姐大的气派,在她那个年龄段号召力特别强。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老於看她瞪着圆眼睛看自己喝酒,觉得有趣,就用筷子蘸点酒去喂她,她也咂巴咂巴咽下去,不哭也不闹,然后再眼巴巴地看着老於一口把杯中酒倒进肚子里。皖青后来的酒量大到可以把她爸喝来爬桌子。

老於先用筷子点着仲青的头,说:“小三,你给老子听倒,老子也不指望你那个稀巴烂的成绩能够考上大学,与其混两年,不如现在就给老子出去工作。你跟你范叔叔学手艺,学得好,以后这碗饭就端稳了,学得不好,老子也养不起你,你直接给老子爬远点。”

仲青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马上就欢天又喜地:“爸你太好了,我早就不想上学了,跟范叔肯定学得好,我从小就爱吃他做的菜。”

冯世琳在旁边补刀:“会吃不一定会做,你看你从小到大哪里规规矩矩做过一次菜?还不如你哥,人还没米桶高的时候就会煮甑子饭了。”

伯青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不是被逼的,哪个想恁个小就做饭嘛,又不是田螺姑娘。”

仲青申辩:“我想做饭的,还不是你怕我把碗打烂。”

冯世琳说:“那当然,一个碗多少钱?还不够你赔耍当,要学各人爬远点学,我们家没那个经济实力。”

老於敲了敲饭盆,制止了一起歪楼事件,总结道:“你高兴就好,我和你妈也只做得到这一步了,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你十六岁了,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走上革命道路了。”

仲青又确认道:“是不是真的哦?我下学期就不用去学校了?”

老於说:“高中不用去读了,我去学校给你办理退学手续。但范叔是烹校的老师,可能你还要去烹校上课。”

仲青马上蔫下来:“还要上学啊!”

老於说:“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你师傅会安排。”

第三天,仲青穿戴一新,跟着老於去范叔那里拜师。范叔把仲青带到后厨,对着五斗柜上供着的一个小型塑像说:“这是祖师爷,你磕三个头。”

仲青看着下面放着的一个红色跪垫,又看了看旁边默默站着的一众师兄们,就认认真真地跪下去磕了三个头,磕头的时候,就听得师傅说:“祖师爷在上,今二十三代弟子范德文,承祖师爷延恩至今,收於仲青为徒,望其谨守德懿,光大厨艺,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之人。”

仲青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只好直挺挺地跪着,这时候旁边一个举止老成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递给他一杯盖碗茶,让他敬给师傅。老范接过仲青的茶,用茶盖湃开上面的浮沫,然后响亮地喝了一口,就笑着对仲青说:“好了,现在你是我门二十四代弟子了,这些是你的九个师兄,你是老十,以后我也不会再收徒了,十大弟子,凑了个整数,你就是关门弟子了。”

众师兄纷纷上前道喜,又自我介绍了一番,於仲青晕头转向的,也没记住几个,只是对大师兄印象深刻,因为给了他一杯茶。

顾韬晦对这一切则很适应,因为本就是自古传下来的,他那时候也流行这一套程序,他拜师也这样,一千多年都没变。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