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回来啦!诶?爷爷也在啊。”
柳朵迫不及待地冲进院子,柳清明在后面闲庭信步。
“爹,您来了。”
柳长青招呼他们坐下,吩咐侍女去倒茶招待。
“姐姐,许久未见了,近来可好?”
面对柳朵的关心,沉溺于悲伤的柳梧璇只是轻轻握住了妹妹搭在肩上的手,没有任何征兆,她的眼泪就这么顺着面颊滑落,滴在握着柳朵的手背上。
“怎么了?姐姐!”
“小璇,你没事吧?”
莫名的哭泣同样也惹到了柳清明的注意,纵使他阅人无数,观察敏锐,但由于他很少和柳梧璇见面,也自然不知晓自己的大女儿此时落泪的原因。
“没事,最近有点忙,没休息好……”
柳梧璇掩饰着自己心中难言的预感,毕竟那只是一个最坏的假设,说出来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况且她不想在这个平时不怎么关心她的父亲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与柳清明不同的是,柳长青还是对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更熟悉些,从刚才他们谈及战争开始,柳梧璇就一直有些魂难守舍,他明白,此时柳梧璇落泪这一举动必定是触及了她内心最深刻的东西。
“正好你回来了,我可要好好说说你!都到这时候了,还贪着赚钱就算了,还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孩子身上,你说!女孩子们,这个年纪是不是还……”
柳长青一边故作生气地教训着柳清明,一边用眼神暗示柳朵和柳梧璇先行离开,这里交给他就好。柳朵早有这个打算,毕竟她和柳梧璇一样,半个月来也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她早就有些精神体力双透支了,平日碍于父亲的威严,她没敢多嘴,今日趁着柳长青正好在,有他坐镇,她也可以放心下来,和半个月未见的姐姐外出转转,说说话,放松放松,想着,柳朵飞速打包完桌上还剩的绿豆糕,拉着柳梧璇退出了书房。
“呼,还好今天爷爷在,终于可以休息一个下午了!”
柳朵伸着懒腰,从盒子里拈出一块绿豆糕送到柳梧璇嘴边,柳梧璇看着柳朵如此天真烂漫的样子,方才心里落下的不安又像未燃尽的火苗一样蹿出来,她再次向自己问出那个问题,只是,这次她不经意说了出来。
“我们也会离开这里吗?”
声音很小,小的让柳梧璇以为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即便她又非常渴望与妹妹分享自己此刻的心境,声音很大,这几个字传到柳朵耳中时已是震耳欲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梧璇刚才为什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又莫名握着她的手轻轻哭泣。她们都不是傻子,她们非常清楚半个月来她们为何如此繁忙。
柳长青和柳清明也清醒着,在战争席卷一切前,作为家中的长辈,顶梁柱,他们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柳梧璇只是预感不同,他们要做好对抗最坏情况的实际准备,只是柳清明并没有遮遮掩掩,没有将孩子们蒙在鼓里,他主张直面困难,共渡难关,而柳长青更希望孩子们能一直做着美梦,不受残酷现实的侵扰,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孩子们的成长,眼下,他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为她们分担些压力,所以,他对柳清明的教训也止于柳朵关上门的那一刻,下一刻,他们的谈话就转向了讨论举家搬迁的细节。
柳朵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虽然直觉敏锐,但出于工作性质,她不怎么擅长安慰别人,况且,在面对离开金夏去往别处这个境况,她也同样迷茫着,只是她没有像柳梧璇一样对旧事物抱有强烈的依恋感。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如从前你知晓我那般,我们在这里生根,发芽,长大,也在这里一刻不停地绽放着,此时此刻依然如此,既然我们可能即将告别这个美好的地方,那就不留遗憾地,再去好好看看这个我们热爱的家,牢牢让它记住我们,也让我们牢牢记住它,好吗?出发吧!街上还剩几间丝坊没有关门,我们再去看看!”
柳朵面对面站在柳梧璇眼前,拉着她的双手安慰地说着,金夏城仿佛在此刻具象化,化作眼前熟悉的少女,就算知晓故事的尽头是悲伤与离别,她还是依旧若初见一般,热情邀请她参加最后的告别盛会。
“好,我们这就走,这就去看。”
柳梧璇紧紧抱住柳朵,任由泪水放肆滑落,柳朵也轻轻搂住柳梧璇的腰枝,细细感受着姐姐微微颤抖的身躯,此刻,她也难免生起一丝不舍和落寞,期待自己能为这个哺育她生长大的地方流下一滴眼泪,但她最终没有哭泣,在踏入商业大门的那一刻,她注定就会将软弱的情绪遗落在无人可知的角落。
……
常绿的栀子叶被早霜打地有些蔫败,咸湿的海风被慵懒的冬阳稍微驱散,金夏挨着雫海,气温虽不似极北那般冰冷,但来自海上的寒气还是使人不得不裹上冬衣外出。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只剩星星点点几家较为有名的店铺挂着营业招牌,并且无一例外的无人光顾,其他的店门上不是贴了无限期歇业的通告,就是贴着带有“转让”字样的通知,满目衰败的萧瑟景象让人很难再对这座小城抱有什么正向的期待,柳朵和柳梧璇在街上徘徊着,试图寻找那一座印象中可能还未停业的丝坊。
“他们真的还在吗?”
柳梧璇越走越没信心,她常常光顾的几家茶楼和武馆都紧闭着大门,那些熟悉的名字就如熄灭在眼前的火烛,她觉得自己在走一条没有终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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