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贝子爷呷一口茶,冷眼旁观。
宴霜看着眼前一簇簇轻蔑不屑的目光,袖中的拳头微微捏紧,又缓缓放开。他心中纵使极度愤怒,却不能表露出来。
这时,有个宗亲子弟睨一眼宴霜,似笑非笑道:“我听闻,市井坊间有革命党人不死心,再次散播西学言论,还公然宣扬自由平等,不知这位贝子如此勤于去坊间玩耍,可有听说?”
大贝子爷闻言,心中一紧,瞥了那个宗亲子弟一眼,又看向宴霜,就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侧室子出去玩本是小事,但粘上革命党三个字就是大事,所以这件事可大可小,贝勒府绝对不能沾染任何革命党的事。
大贝子爷大声斥道:“我呸!革命党那些宵小之辈,散播无耻言论,又岂能撼动我泱泱帝国之皇权?”
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简直痴人说梦。”
“那些革命党人其心可诛。”
......
那位宗室子弟见计谋没得逞,只是一笑,低头饮茶。
众人又开始讨论起最近洋人的动向,诸如某某洋博士开办学堂教授西学,公然与我朝政体抗争。某某大臣建议取缔洋学堂获准,等等。
革命党利用西学的立宪思想,鼓动对君主立宪,在各地起事请愿,一度造成混乱,朝廷和地方军队严厉镇压之下,才得以平息下来,这还没过多久,请愿运动再次卷土重来。从朝廷到民间形成两级派别,争论不休。不过如今还是保皇党派占据上风。
众人七嘴八舌小声讨论洋人和革命党的事,全然忘了站在一旁的宴霜。
大贝子没想到自己一时起意,想借机奚落戏弄一个不起眼的侧室子,倒是差点给贝勒府惹了大事。
他松了一口气,斜一眼那个挑事的宗亲子弟,又转头恶狠狠瞪向宴霜。
宴霜忽视大贝子爷的冷眼,见大家不理睬他,就转身悄悄离开。
他拖着疲累的双腿穿过门廊,朝花园走去。
走了几步,遇到几位宗族长辈,赶紧见礼问安,刚抬步准备走,几个相熟的同辈走过来,他也只能堆起笑脸,一一打招呼。
从前庭到花园百米路,竟然花了近半个时辰。
宴霜快步闪身躲进花园角落,倚在墙边,耳根终于清静了,他长长舒口气。
隔着层层树枝,他抬眼看到花园的戏台子已经搭建好,戏班主正在一箱箱检查道具,后台帐子里隐隐有人走动,他知道那里是戏班的人正在上妆换服。
他没有驻足很久,继续朝花园凉亭走去,吩咐路过的婢子端些茶点送到凉亭。
宴霜原以为慕幽笛已经离开,没曾想她竟然还在,远远看见那一抹鹅黄,他不由自主走过去。
凉亭里,鹅黄色身影侧着身体斜倚栏杆,双手搭在横沿上,低眉垂目静静注视着冰雪消融的湖水,这一幕安宁静谧,与前庭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
宴霜见此,心中莫名平静下来。
他抬脚轻步走进凉亭,生怕打破这份美好。
不过,慕幽笛的思绪还是被脚步声打断,她回身,看到来人是宴霜,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
宴霜摆摆手,“不必见礼。”
说罢,他撩起长袍坐下,笑道:“前庭热闹极了,慕姑娘倒是躲在这里清静。”
慕幽笛眨眨眼,轻轻一笑,反问:“那么,贝子爷躲在这里又是为何?”
宴霜一怔,忽然哈哈大笑。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慕幽笛添满茶水,执起茶杯,说道:“嬉闹易得,清静难求。”
慕幽笛走到桌前坐下,也执起茶杯,笑道:“正是如此。”
说罢,掀起一角面纱,仰头一饮而尽。
宴霜觉得慕幽笛和其他女子不同,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古灵精怪和肆意洒脱,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畅快地笑过之后,宴霜轻轻叹气,“那番热闹也不过是个大戏场而已,人人都是戏中人,局中棋,假得很也无趣得很,倒不如这清静实在。”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身份特殊,在这府里活得谨小慎微,亲情没得多少,人情世故倒是精通,所以很难真正开心畅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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