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善良的、坚强的、纯真的女孩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自己当初憎恨的那些——冷漠的、轻蔑的、自私的、阴险的、残忍的人。
“我只是宰了一只黑心的乌鸦,”女孩平静地续道,“并把乌鸦身上的肉剃了下来,然后把肉分给了跳蚤街那些快要饿死的穷人。”
「她居然能够把自己残忍的行径,描绘的如此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布兰特愤愤地对自己说,按捺着心中即将燃起的愤怒。
“他们不会被饿死,”他尖锐的向女孩强调,“至少现在不会。”
“跳蚤街的每一个穷人,都从霍克的手中拿到了数十枚不等的银币,而这些银币已经足够他们的家庭购买能够支撑数月的食物。”
其实布兰特并不能够保证跳蚤街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穷人,都得到了‘夜幕下的阴影’的施舍和照顾。至少大多数的穷人是如此。
但他和身边的同伴已经竭尽所能的帮助那些处境最孤独的,最悲惨的穷人、病人、孤儿、受欺负的弱者、无家可归者和垂死临终者。
“可是他们也想要吃乌鸦的肉啊!”女孩却脱口而出。
「杀了他!吃他的肉!别忘了那些黑心的乌鸦都干过什么!」布兰特的耳旁好像听到了那些忍受饥饿的人们,正在高声的朝他呼吼。
“你口中的乌鸦,并不是真正的乌鸦,”布兰特继续呵斥道,“你可以杀了他,但绝不能吃他的肉,更不应该把他的肉分给穷人。”
“那些饥饿的身影都争抢着要分得一块肉,”女孩故意朝他伸出舌头,挑衅的舔了舔下嘴唇,“你也该尝尝,那味道非常的甜美。”
布兰特愤怒的脸瞬间扭曲起来。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可怖,就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那般凶猛。
他担心自己的愤怒会伤害到女孩。为了不伤害女孩,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愤怒。‘控制’这个词有些不够准确,确切说就是他要忍住。
压抑住心中窜起的怒火之后,他才继续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堕落到——如此疯狂的程度?竟然会迷恋这样残忍的暴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残忍,我只知道我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和不得不做的事情。”克雷斯倔强的回应。
但她的心里却承认,这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即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她觉得她应该这么做,或者是不得不做。
“你认为那是你应该做的,”布兰特则尖锐的评判道,“可我却认为那根本就不是人该干的事情。”
“我们还算人吗?”克雷斯却反而质问他。
可女孩却不等布兰特开口,自己就给出了答案:“那些贵族管我们叫什么?老鼠。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
布兰特知道老鼠的生存方式,它们常出没于下水道、厨房、杂物间、垃圾堆放处。任何肮脏恶臭的地方,都能够找到老鼠的身影。
在这座被遗弃的地下城里,穷人们生活的方式与老鼠无异。拾荒者时常与老鼠为伍,在肮脏恶臭的垃圾堆里搜刮任何有用的东西。
几乎所有的穷人都翻过肮脏恶臭的垃圾堆,住过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吃过令人恶心的老鼠肉。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你这样做,跟那些乌鸦又有什么区别?”布兰特提高音调,提醒女孩,“我们是人,不是野兽。即使是野兽也不会残食同类。”
布兰特的这句话让女孩想起了几个小时以前,柯迪也曾对她说过几乎同样的话。伤心的她冷笑道:“没有人强迫你们吃乌鸦的肉。”
“但我也绝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变成残忍嗜血的猎食者。”
“你在向我暗示什么?”克雷斯的言语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牙齿紧咬着单薄的下嘴唇,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女孩最怕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说话的口气突然变得充满了威胁。那种感觉就像是全世界都不要她了。
“是想要把我从跳蚤街赶出去吗?”女孩大声质问她最信赖的,最依靠的布兰特,“又或者打算把我从‘夜幕下的阴影’中除名?”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没有过。”布兰特的声音低而急切。他从来没有想过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女孩会变成如此残忍。
女孩质问的话语以及她残忍的行为,犹如一根尖锐无比的寒冰利刃,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将他并那颗不温热的心,刺成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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