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阿多木,雁儿选择了留下。在母亲的呼唤声中,此时的阿多木正在牧场的毡房里接受治疗,山丹细心地在给他肩甲骨处用草药外敷。

“疼吗?”山丹问。

阿多木微微一笑,摇头。

看阿多木衣袍上已经发黑的血迹,山丹说道:“这到处都是血,你这是流了多少,怕是身上的血快淌完了吧。”

阿多一笑:“血流淌尽了人还能活吗?这些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血,更多的是兰竺的。”

山丹已经知道了兰竺的事情,说:“哦,她太可怜,年纪那么轻就……”

阿多木伤心:“她是为我而死的,我愧对她了。”

山丹也心生悲情:“是我不好,又惹你难过了。”

“没什么,我已经挺住了。”

“你真的很坚强。”

敷完药,山丹坐在毡房门口,用石臼捣药材。

奶奶双手合十在冲祁连山祈祷。

阿多木望着奶奶虔诚的样子,又看看山丹。

山丹也在看阿多木。

阿多木微笑,山丹一脸绯红。

下雨了,雨丝缠缠绵绵,草原泛出淡淡的绿色。

弯曲的河流汩汩流淌,泥土湿漉漉的。

毡房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又给草原平添了一种恬淡的气息。

负伤的阿多木王子躺在卧榻上望着进出忙碌的奶奶身影。

阿多木说:“奶奶,你受累了,歇会。”

奶奶说:“你是有伤的人,好好躺着。”

山丹从外面进来,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阿多木。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阿多木由衷地说:“这是神灵让我来到了你们面前,有你们照顾,我咋能不好。”

山丹说:“真多亏了奶奶,是奶奶用泡制的草药给你敷伤,精心服侍,你该谢谢奶奶。”

阿多木用另一只好的肩膀撑起身子:“谢谢奶奶!”

奶奶说:“要谢就感谢上苍吧!是天神让王子来到我们的毡房。”

山丹说:“奶奶,这世上真有天神吗?”

奶奶肯定地:“当然。人间的事天神看得清清楚楚。”

夜晚睡下,奶奶隔在阿多木和山丹中间,两个年轻人大睁着眼睛都没有睡着。

山丹侧转身子望着,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阿多木也在微笑。

一早起来,阿多木站在毡房门口,仰望一碧如洗的蓝天,草地上牛儿、羊儿还有马儿不慌不忙吃草。

远远地,阿多木看见山丹弯腰在草地上捡拾蘑菇。

祁连山静默着,青草依依,白云悠悠,天远地阔,所有的风景都是如此的干净而清爽。

阿多木慢慢行步往小丘下走去,到山丹身边。

山丹用温热的眼光望着:“伤口还疼吗?”

阿多木逞能:“没事,男人嘛。”劲使大了,伤口疼,阿多木咧嘴。

山丹哈哈大笑。

阿多木一把山丹抱在怀里,山丹默默承受了。

有小鸟从头顶飞过……

毡房里,炖好的羊肉摆在桌几上,奶奶、山丹和阿多木在吃肉。

奶奶说:“吃吧,多吃点,增加营养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阿多木说:“奶奶,这些日子我都胖了。”

奶奶笑呵呵地:“胖了好,男人就该膀大腰圆。”

山丹在一边偷笑。

外面传来马蹄声。

山丹站起:“谁呀,我出去看看。”

片刻,嘎林随山丹走了进来。

阿多木说:“嘎林,是你!”

嘎林向阿多木施礼:“王子,总算找到你了。”

阿多木说:“我一直都在等你,我还以为你……”

嘎林说:“王子,汉军找不到决战的主力,撤走了,休屠王若禔纠集起人马又重新在焉支山下扎起了营盘。”

阿多木说:“好啊,这正是我等候的消息。我母亲呢?”

嘎林说:“阏氏没走,还在草原上。休屠王已经把她找回来了。”

阿多木高兴:“太好了,全都是好消息。”

吃完饭后,山丹到草原上照看羊群去了,过了一会,在毡房外,阿多木向奶奶辞行。

“奶奶,我还会回来的。”

“好,好,天神保佑英武的阿多木王子。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在奶奶的目送下,阿多木和嘎林策马远去。

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草原上下起了雨,身披毡蓬的山丹在放羊,透过细柔如丝的雨帘,向远处眺望,一片烟雨迷离朦胧。

山丹的身影显得孤单寂寥。

她知道阿多木回回来的,她在等待。

这些日子阿多木除了养伤,大多时间都陪伴在母亲身边。

雁儿每每想起兰竺就心疼,“都是该死的战争,兰竺年纪轻轻还没怎么活人呢,就……”说着有哽咽了。

阿多木安慰:“母亲,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别在想了。”

雁儿说:“一个女孩子家的,上的什么战场啊!”

阿多木说:“她是为我挡了汉军的长枪,不然……”

雁儿又难过了:“兰竺那可是浑邪王的掌上明珠啊!”

阿多木痛心:“都怪我,母亲,是我不好。”

雁儿痛苦地摇头:“没有,孩子,都是这没完没了的战争夺去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过了会,等心情平复下来,阿多木想起了听来的一些事,问雁儿:“母亲,听说在汉军进占焉支城后,又两个汉军将领来这里找过你?”

雁儿承认:“是,从小我叫他们哥哥。”

阿多木说:“可他们也是匈奴人的敌人。”

雁儿身子本能地一颤,继而无奈地摇头:“都是该死的战争,为什么要有战争……”

阿多木看母亲难过的样,知道不该说那样的话,不管怎样,他们是母亲的亲人。

令阿多木和他母亲不知晓,就在遥远的东方,长安城,渭河边,李郁郅为没能带回雁儿深感遗憾、自责,觉得又一次愧对了公孙兄弟:“对不起,我这次还是没有把雁儿妹妹给带回来。”

这一结果公孙袤预料到了,倒显得很平静:“嗨……如此看来,她的心已经属于了草原,人也归属匈奴了。那里有她的家,还有儿子……就是我一直无法给爹娘有个交代,这成了我永远的痛。”

“我和你一样,正因为如此,我一直不敢回朝那。”

“等待时机吧,我们会再次挺进祁连山的,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很远。”

望着奔流的渭水,李郁郅由衷地说:“好吧,让我们共同期待。”

后来他们又说起了姬平阳将军的事,李郁郅告诉他:“你知道不,姬将军做了安太公主的驸马。”

公孙袤惊呆了:“啊,是真的?原先公主不是有丈夫的嘛。”

李郁郅说:“那人命薄,死了两三年了。”

公孙袤说:“听说姬将军过去在公主府当骑士还是安太公主亲自从羽林军挑选的。”

李郁郅点头:“是,那时我也在羽林军。”

公孙袤嬉笑道:“那怎么没把你选上?”

李郁郅郑重地说:“我怎么可能。姬将军何能啊,他有运筹帷幄的本领,理应得到皇上的器重。还有那个少年英雄何东不可估量,小小年纪两次征战就有不俗表现,将来定能堪当大任。”

他们不知道当初安太公主曾对姬平阳说过这样一句话:“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还会回到我这里的。”这话是姬平阳因姐姐得宠,去建章宫当差前,去和公主告别时,她对姬平阳说的。姬平阳回应说:“等将来剿灭了匈奴,天下太平了,只要公主召唤,平阳随时回到公主身边服侍。”看来有些事已有定数,等经历了才得知原来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

公孙袤说:“这次征讨河西匈奴,因迷路延误战机,我没有按预定的指定地点到达。如果不是姬将军,我怕是按军纪该当处死了。”

李郁郅说:“咱们身为行伍,贻误战机的确是重罪,没理由开脱,今后得格外当心。”

公孙袤点头:“是,我唯有将来戴罪立功,别无选择。”

要不了多久,不管是公孙袤还是李郁郅,他们将在广袤的戈壁上再一次与阿多木兵刃相见,这似乎已经不是他们愿不愿意发生的,而且是必然。

待伤好了些,阿多木对雁儿说:“母亲,我想去草原上看看山丹。”

雁儿点头:“那是个好姑娘,还有她奶奶都是好人。”

阿多木说:“谢谢母亲认可山丹。”

雁儿说:“去吧,孩子,她在等着你。”

牧场上,天气晴朗,阿多木策马奔驰。

大片的芨芨草丛在风里摇曳,牧羊女山丹的人影时隐时现……

蓝天高远,牛羊成群,无词的放歌在天籁间回荡……

远远看见了放羊的山丹,阿多木挥鞭加快了步伐。

山丹顺马蹄声望去,马背上是英武的阿多木。

山丹脸上绽放出由衷的微笑。

阿多木驶叨叨跟前,从马上跳下来,急切向山丹跑过去。

山丹牵着阿多木的手,两人隐没在一人多高的芨芨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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