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木板屋、马厩、茅棚、土窑沐浴在一片银色的月光里。

一束灯光从窑洞的窗棂里透出。

窑洞里,公孙袤坐在土炉子边往里添柴禾,闷闷不乐。

赵成纪在一边忙着编皮鞭一边开导公孙袤:“你整天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男人嘛,有泪往心里流,毕竟那都是你的亲人。你说你爹可能没了,那你娘呢?”

公孙袤痛苦地摇头。

赵赵成纪叹口气:“唉,活人就有许多悲苦,一些事情想都想不到就发生了。娃啊,等等吧,等过些日子匈奴退走了,咱们赶着大车就到陇山郡找他们去。”

公孙袤眼里含着泪光。

赵成纪吩咐说:“明天你就跟李郁郅到坡上放羊去吧,这样你心情会敞亮些。”

公孙袤点头。

赵成纪又说:“郁郅那娃也是个苦孩子,从小就没了娘,是老李头把他拉扯大。别看他顽皮,但那孩子心地挺善良,爱憎分明。他过去几岁上就跟人学拳脚,有些能耐,身手挺利落的。”

公孙袤听了眼睛一亮:“这个好,我要跟他学拳术。”

赵成纪说:“那没问题,他会教你的。”

公孙袤一下子高兴起来,一想到能学本领,待将来驰骋疆场时与胡人决战,一定能大显身手。顿时,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手里拿着的柴火棍比划起来。

赵成纪看一眼,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夜过后,牧场营地飘忽着缕缕青烟,晨光下,羊群蜂拥出了圈舍。一只机灵的牧羊狗走在前头,后面紧跟着的是头上长盘角的头羊。

李郁郅关好羊圈的门。

公孙袤跑上前来:“郁郅哥,我要跟你去放羊。”

“怎么,不怕和我摔跤?”

“不拍。”

李郁郅点头:“好啊,这下我有伴了。哟,瘸子叔给你把放羊的鞭子都做好了。”

公孙袤说:“我不但想跟你学摔跤,还想跟你学拳脚呢。”

“好啊,到时看我咋摔你。”李郁郅又吩咐道:“我到前面去,你跟在羊群后面,看好了,别让羊跑开了。”

公孙袤应一声:“我听你的。”说着高兴地挥动鞭子,往羊群后面跑去。

羊群簇拥着出了牧场营地,漫向荒草滩。

在马厩那边,正给一匹黑骏马刷毛的赵成纪看着公孙袤愉快的样子舒心地笑了,自语道:“好啊,他走出来了。”

“你一个人给马说话呢?”马厩门外史明惠走了过来。

“我是说袤儿那孩子挺过来了。”

“是啊,他很坚强。”明惠站在门口又说:“成纪大哥,昨个都尉回来说他们要转场去关山牧场,吩咐咱们也得早做准备。”

赵成纪回应道:“我已经让老李头他们几个往后山储藏干粮去了,今天下午把那股山泉水挖沟引到岩洞门口就可以了,这样大家喝水就不愁了。”

“这就好,有你在我就有了主心骨。袤儿呢,还在窑里睡觉?”

“没有,他跟郁郅到坡上放羊去了。”

明惠感觉意外:“是嘛,我还以为他睡懒觉呢。这好啊,难怪你刚才说他挺过来了。行,晌午我让朵儿去给他们送干粮。”

赵成纪说:“那是,你都给他当娘了。”

明惠说:“他还没开口叫我呢。”

赵成纪一笑:“会的,那孩子懂得感恩。”

明惠又说:“从外面传来消息,说前些日子匈奴把朝廷的回中宫都给毁了。”

赵成纪叹气:“我也听说了,那回中宫可是先朝修建的。当年嬴政西出咸阳,巡陇西、到北地,过鸡头山,曾下榻于此。”

“这该死的胡人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萧关都没能挡住,长安怕是危险了。”明惠深为担忧。

赵成纪说:“不碍事。朝廷的重兵都在长安,城内固若金汤,城外也是壁垒重重,严密把守,匈奴人不敢贸然进攻。但眼下匈奴人也似乎没有马上撤回漠北的迹象,就在三原一带驻扎,与朝廷对峙。”

明惠说:“看你说得有板有眼,不愧是个军人。不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得做好防止胡人突袭牧场的准备。”

赵成纪说:“是得当心了。”

明惠说:“你给附近的村庄也言一声,让他们也好有所防备。”

赵成纪说:“我吩咐倪裳已经去转达了。”

明惠说:“这就好。”

赵成纪说:“只要军马安然无恙就好,其他都不是问题。都尉不愧是带兵打仗的,深思熟虑想得远,关山那边距离长安不远,有风吹草动立马会得到支援。”

“是这个理。”明惠点头,接着又说:“你套车,咱们今天去趟朝那城。”

“去那干啥,有急事?”

“眼看这天冷了,得给袤儿重新置办几套衣裳。”

赵成纪明白了:“到底是当娘的,已经操上心了。到时候你针线活多,忙不过来让倪裳过来给你帮忙。”

“倪裳手巧,能出活,是个好帮手。她现在还不接你的茬?”

“她说要等那个没音讯的男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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