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起身答道:“殿下,鹞儿岭一战,成国公与永顺伯领军三万遭伏尽没,此过难掩。若上美谥,恐有失公允。”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胡濙你看事物的目光还是太局限了。
朱祁钰一目三行浏览完奏书,这才不紧不慢回道:“大宗伯,夫大明以忠义治天下,为国捐躯者功加一等,罪减三分。谥号一事,确有盖棺定论一说,然土木亡臣谥号更在教化一方。天下臣民见犯全军尽没之大过,只因战死沙场,无弃军降将之举,便可赢一个美谥。他们会如何想,如何做?大明风骨,在忠,在义,在全节。上位者行君子之事,下位者方知君子之风。”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胡濙朝朱祁钰拱手深深一鞠,行见夫子礼,告罪道:“殿下所虑,在民在国在社稷,是胡濙短见了。”
“誒!”朱祁钰抬手打断了胡濙的恭维自罪,道:“胡卿身为礼部尚书,依礼行事,何罪之有?要论错,也是孤之错,是孤言语混淆,致大宗伯会错了意。孤之过。”
胡濙嘴唇翕动,喃喃而不敢置信。
哪有君父向臣子道歉的?虽然殿下尚不是君父,但在老臣心中……
“殿下有三代之风。”胡濙跪地叩道。
朱祁钰噔噔噔跑下台来,亲自将胡濙搀扶了起来,请他入座。
言语温柔道:“大宗伯与大冢宰皆是古稀之年,以后见孤,少些繁文缛节。孤长亲皆故,见二公如见长亲。”
“殿下!!!”
这下连王直也是颤颤巍巍跪将下来,朱祁钰一扶一个泣不成声。
自古驭下便是恩威并施,登言起居注为威,今日礼贤下士为恩。
别看这两个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臣好似庙宇里冷猪肉供起来的吉祥物一样,实则掌控了这两人等于控制了大明五分甚至七分的朝堂。
两人一个礼部尚书,主掌三年一次的科考,凡进士及第者可以说都是胡濙门生。
一个吏部尚书,负责百官考绩,三年一考,升贬平调皆在此中,得吏部尚书一笔批红,贵人拔擢堪称再造之功德。
一个是百官之师,一个是百官之长,加上二人在大明官场浮沉数十载,其门生、下属、好友不仅遍布朝堂更在天下。
两部掌管的科举和人事任免权,朱祁钰肯定要收回自己手中,但不应该是现在。
朱祁钰将胡濙的奏书驳回,道:“大宗伯,孤观其中多愍、僖二字,建议还是慎用。孤之见,用恭,用友,用淑,皆可。”
胡濙:“臣有所疏漏,回去定多思多虑多长考,再呈殿下。”
至于王直呈上来的这份空缺官职增补书,朱祁钰略微扫了一眼,大致便是下级官员各递升一级,朱祁钰倒没从其中看出多大的私心。
只是就户部尚书一职,王直建议是户部侍郎陈循升任。但朱祁钰觉得有待商榷。
户部在六部中的地位虽然就比工刑二部高一线,但作为天下的钱袋子,在朱祁钰这边可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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