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有个叫马天霸的,从火焰山来,说是大力王派来求援的!”
黑风山深处,见谛峰,舍利塔下,败在杜重威手上的三妖归来,寅将军脑袋低的要进泥里,倒不是怕大王处罚,而是羞愧。
毕竟黑风大王历来厚待属下,不追究成败,但光吃响不办事,就是妖怪也没这面皮啊。
“大力王?自从三百年前那一战后,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了,不曾想第一个来的,却是他的求援。”舍利塔顶传来了黑风大王的声音,几分唏嘘,几分疏离犹疑。
特处士虽是牛精,却格外精明,擅长察言观色,敏锐把握到了黑熊精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大王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在它的眼神暗示下,熊山君上前一步道“大王忙于修行,还是让我们仨去见一见好了,若是不大的求援,就俺们三人去相助;若是真十万火急,再来汇报也不迟。”
“如此也好。”黑风大王微微颔首,倏尔又添了一句道“你们也顺带传个令给我那徒儿·解脱大王,叫他看紧了双叉岭,去找寻那之前汇报的行者。”
行者?特处士三人闻言微微一愣,却也不敢多问,领了命就下去了,琢磨着怎么敷衍那马天霸。
“咱们虽败给了杜重威,但那耶律德光强过石重贵不止一筹,这两人斗法,估摸着也快结束了。”推开门前,寅将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两国边境的方向。
在那高空之上,烈风旋转,雷火咆哮,长蛇般的电光乱舞,轰隆隆乱响,如漏斗般向下灌水,一股脑倾泻下来,猛烈至极。
而下方赫然有着两条人影,龙行虎步,贵气逼人,正是两大国主,在此斗法。
“耶律德光!明知朕练成山河图,你还敢来犯,我倒要看看,是黑风大王助你,还是窃据南海的家伙来出手!”
“石重贵!你好大的胆子,南海之主本就是吾师,何来窃据!”
言语之间,两人已然交上了手,一个使的聚形散气,黑烟滚滚,海浪重重;一个用的拘魂通幽,阴风浩荡,万鬼出笼;看的远处的胖和尚也摇了摇头道“打的热闹啊,陈抟,看来你与那契丹王主见了一面后,他还是不认天命。
老天让他做辽皇,那却是三年后的皇位,他要提前去取,那就是逆天而行,注定不能成功。”
随着话语声响起,只身入契丹的陈抟也归来,无奈道“小势改易,大势无从下手,这革鼎天地,天人分化之道莫非真是一条死路?天道公正无私,又为何偏要天下流血漂橹这么多年?
天人二分,天人合一,是否还有其他的路呢?”
“天道至公,故留一线生机,这一线便应在了人身上,但人无完人,历代天子也好,在扫清妖氛荡河山后,也免不了昏聩,不敢死也怕死,恐惧奉献与牺牲,导致世间又走上一条旧路,清天下毒瘤者,未必不会成为新的毒瘤;变数,在未来,也在苍生蝼蚁上。
这些个争斗的国主说是妖王们的尝试,倒不如说是那些‘神佛’的推演,他们也想将这生机把握住,捏在手中,投机倒把,好窃取胜利果实。”正适时,袁守诚也到了,观摩着这一场‘天数之争’。
各方皆落了闲子,以神州为盘,诸国为子,只为探那天数是否可变。
“这个时候,我倒觉得我那徒儿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世上不该有神佛,他们只是被神话、塑了金身的人;或许这些神佛曾造福过天下,但当被捧得太高,看不清山河苦楚后,这些神像反而成了阻碍历史车轮的泥沼。
那么这个时候,他们,该不该存在呢?”胖和尚忽地一顿,抛出了一个令场中气氛霎时一滞的问题。
陈抟目光一凝道“要么自碎金身,再入山河;要么拼死一搏,倒转车轮;要么···”
“你那徒儿的确有慧根,百来年前,我也遇到过一朵相似的花,不过若贫道不曾算错,你那徒儿,恐怕也是应了天命的人,身在局中,万分凶险,只怕是为他人做嫁衣啊!”袁守诚忆起了曾见过的一道身影,不由恍惚一刹,旋即又点出了天命难违,终究是被老天操纵着,何来挣脱?
“天命天命,乖乖听老天的命令,走在既定的道路上,延续着一成不变的未来,那多无趣?
可惜啊~只要心中还有放不下的偶像,终有一天,它将化为修行路上的无解业障。”
听闻袁守诚话语,胖和尚却是不急,一步三晃,摇着蒲扇就缓缓西去,似乎心中已然知晓对决的结果,懒得看下去了。
砰!
而在他们谈笑间,契丹与晋国边境的这一场双王之争也落下了帷幕。
一捧黑烟北上逃遁,云下唯有山河图高悬。
而在心象世界内,黑风后山,翠林蛇径。
只听得滴溜溜一声风转,土地便又现了身,手中捧着一团紫火精魄来到了玄郎面前道“小老儿说的不假吧,高人自有妙法,可助你将这精魄炼化。”
“这精魄,也有些因果,本是准备给金池长老复活用的肉身,结果那厮执念不消,冤魂自封在了禅院旧址中,让黑熊一阵无奈,才任由那肉身游荡在外,你若是敲齐了三口铜钟,倒是能见一见他的真身。”袁守诚道出精魄来历,其实是黑风大王精心准备的复活躯体。
可惜它复活后的两个老朋友都与他不合,一个不愿见后辈献祭供自己长生,选择了自我了结;一个疯疯癫癫的自封旧地,见到他也是哭嚎不止。
可以说一腔雄心壮志全都打了水漂,白费功夫。
“这么说来,那黑熊精还真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本事?”玄郎倒是有些意外,那阴曹地府岂不是沦为摆设?
还是说,那里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他心头思量,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药葫芦一转,就将幽魂精魄收入其中,感受到了其法门,不由神色古怪“真是拜年的磕头大法?
他这脑袋,练个铁头功倒也合理,正好能补全我九阳金钟罩的罩门。”
他心下琢磨,幽魂给自己刷了一身金漆,结果只有脑袋是练到家的,铜头铁脑,可以为他所用,正好又能弥补金钟罩的一处罩门弱点,当真是一举两得。
嗡!随着药葫芦一转,一团紫火顿时蔓延到了玄郎身上,在他背后组成了幽魂的虚影,那大脑袋猛地向前一磕,顿时土石飞溅,砸出个三寸深的大坑来,威力更胜玄郎全力一棍。
跟着他又抄起赤潮往脑袋上磕了磕,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打铁声响,没有损伤,这才露出笑容来。
袁守诚见状轻咦一声,仔仔细细打量了他胸膛一眼,方才道“看来你走的是佛法路数,凝结金身,不过有道是三教不分家,以你的资质,加上七窍玲珑心,兼修其他也未必不是好事。”
七窍玲珑心的一大玄妙,就是能同时兼容驾驭诸多精魄,而不是一种,完美融合的不下于曾经宿主复生,潜力颇大。
“还请前辈教我。”玄郎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当场行礼一拜,想要求学。
袁守诚扶住了他,只淡淡道“佛门塑金身,道家则结金丹,金丹有区别于玲珑内丹,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至于儒家,则是要著书立说,发下大愿去实现方可;我也算是道门中人,可以提点你两句,金丹之法不外求,人体便是一个小天地,观察自然万物生发之规律,你便能把握金丹运转之法门。
世上也不乏有人通读道藏典籍,一朝顿悟的存在。”
言语之间,他似乎不愿过多干涉,只是凭虚提点了两句,但却意味深长。
“佛门金身,道门金丹,儒家碧血丹心,三教若是合流,恐怕是真的惊天动地。”玄郎听闻之后不禁沉思,若论通读典籍领悟金丹之法的话,那他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个现成的蓝本。
归于现世之后可以试上一试。
而才说完,袁守诚便拍了拍桌案,准备离去了,还不待玄郎问询,土地老儿就先道“仙师要往何处去?黑风山外也不安宁啊。”
“我循因而来,往果而去,日后若有缘分,自会再见,小猴子你记住了,天命并非只钟情一人,他们粉饰的,未必就是对的,这满天神佛,你视之如何?”道人也不在意,指了指三尺青天,饮了一口酒,等待着回应。
没有任何犹豫,玄郎直接道“没了最清净,大盗立无害化之神像,以圣人之准则裹挟众生,让苍生止步不前,畏首畏尾,又是说民智未开,又是说知行不合,又是说没走对路,要学前辈神圣,说来说去,本质就是为了维护自己地位与利益,让苍生沦丧于剥削,无法进步。
既然已是穷途末路,以“杀”代“变”又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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