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便去跟陛下讲,说你已迫不及待想拿回朔州军的统兵权,替天行道清君侧。”裴靖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十分心疼为宁宴殚精竭虑计深远的皇帝,皇孙身边有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捅出大娄子的表弟,想必也是举步维艰。

宁宴虽不聪明,却很是乖觉,一听裴靖语气不对马上就认错。

他眼里的愤怒变成了委屈,好像一只正在挨骂的小狗,可怜兮兮地为自己鸣不平,“大父无能为力,舅舅事不关己,表哥教我隐忍,都说时机不对,可时机不应是自己创造的吗?一直忍下去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指望他们良心发现?”

“你得到了我们,只要你需要,我和卿卿随时为你赴汤蹈火!”奚迟这番话把宁宴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跪下来和奚迟拜把子。

“阿迟!”

“宴哥!”

……

他俩有病吧?

裴靖嫌弃地瞟着二人,言辞犀利又刺耳,“不忍就得死。”

她说不来奚迟那种感情饱满的话,只会就事实论事实,尽管听上去不好听,但胜在真实,且冷场效果奇佳。

那对好兄弟的热乎劲儿果然凉了大半,但宁宴的嘴还没停下,再加上奚迟的附和,两个人像三百多只鸭子嘎嘎叫,一路叫着出城去。

大邺城北有座南北向的小丘名唤小重山,山体狭而短,靠近大邺城的南侧山体尚不足城宽,大半都做了宫城芙蓉池的围墙。

自芙蓉池向北皆属皇家禁苑,最初只二百余里,随着历代皇帝一扩再扩,至今已近千里,几乎将整个小重山包括在内。

日躔卫便藏在这座小重山里。

上山的路有两条。

一条藏在芙蓉池,是专供皇族的近道,经玄景门可直抵太极宫,经玄德门可直抵东宫。

另一条需先经金宣门出城,再往北走二三里地,沿着东侧山体上山。

两条路在上山后合为一条羊肠小道,弯弯绕绕极尽曲折地通向日躔卫本部。

昨天刚下过雨,山路上充斥着草木腐朽和泥土翻新的气味,有一种略显拥塞的清新。

越往山上走小路越平坦,路两旁的荆棘渐渐被高大的林木和稀疏的灌木所取代。

灌木丛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彩色小花,宁宴一路走一路摘,攒了一大捧在手里。

走到山洞口时,一只兔子“噌”地从他脚背上蹿过去,吓他一大跳,低头一看,鞋面上全是兔子后脚蹬起来的泥点,赶紧拾片大树叶子擦鞋,再抬头,裴靖和奚迟的背影已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洞里,他连忙扔掉叶子,边喊边追上去。

此时天已大亮,清晰可见洞外景象。

洞内浅溪汇成的水流在洞口陡然悬挂下来,汇入谷底清澈如镜的石潭里,水花四处飞溅,毛毛雨似的淋在石阶上。

石阶弯折向下,通往一层一层环山凿壁而建的房舍,绝大多数都锁着门窗,房主并不在家。

石潭流出三步多宽的一股,流入瀑布正对面的石窟后渗入地下,不知去向,方圆一里有余的山谷被这条横贯东西的小河分成南北两半,由一座石桥相连。

桥南面积小,围了个习武场,场边沿壁凿了三间房,紧挨着瀑布的那一间不时传来金属锤击的声响和耀眼的火光,往东是两扇挂着锁的生锈铁门,再往东是一间宽敞石屋,檐下摞着一堆酒坛,像是酒坊。

桥北三分之二是耕地,剩下的围了一个药圃,圈了些畜禽,沿壁凿了一间食堂和一排药舍,药舍外几个泥炉正冒着烟。

泥炉边坐着个穿粉裙的年轻女子,面容娇艳,妆色时兴,梳着堕马髻,耳边别着一朵硕大的芙蓉花和一对金灿灿的花钗,钗上的珠坠垂下来,响声泠淙,甚是美观。

她本坐在胡床上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无意中瞟见瀑布上方有人影,立马警惕地站起来,待来者走近,她顿时惊喜交加,“哎哟!你俩被放回来了啦?没事吧?吃饭了没?”

“冬晚姐早。”三人依次和她打了招呼。

宁宴从袖子里掏出个螺纹银贝盒递给这名叫冬晚的女子,说是给她买的胭脂。

“哟?你这是特地给我买的,还是先见着了我才说是给我买的?”冬晚大大方方接了,打开盖子嗅了嗅,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眼光可以呀,最近没少跟小娘子混吧?”

“没有!”宁宴跳着脚说自己冤枉,“我最近兢兢业业陪表哥上学,手都被老师打肿了,哪有闲工夫跟女人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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