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向阳指尖动了动，拂过小池林有些冰凉的手。
“直到我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村里的所有人都来给我办生辰宴，父亲，母亲，村长，我只见过一次面的算命先生，邻居家的小孩们，隔了三间屋子的大娘……”
小池林漆黑的眸子毫无波动，掰着手指数道。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们对我笑，总是罩在我们村子上的乌云飞走了、飞走了。”
“我看不懂他们眼里的情绪了，他们只是咧开嘴笑，我坐在父亲母亲准备的台子上，他们笑着把要送过来的礼物放在我旁边。”
“每个人都笑着，每个人都上来看我，我很开心，以为这是大家接受我的开始，于是我也跟着笑。”
“在大家合力把我装进准备好的台子时我也在笑，每个人都恨恨地盯着我，我看见了许多张扭曲的脸。”
“有人按着我的腿，有人拿着楔棺材的长钉子。”小池林歪了歪头，“哦，还有人掐着我的脖子，应该是我的父亲吧，只是后来我看不清了。”
“我身上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把我身上这件穿了好几年的、最漂亮的衣服都染红了。但是很奇怪的是，我不痛。”
傅向阳这才注意到小池林身上的红衣是各种颜色相近的红拼接出来的，简直像是血液干涸之后又不停地流出血染红一样。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母亲为我准备的镀金台子，其实是要装我的棺材。”
“我最后听见的是父亲和算命先生的对话。”
“算命先生说我气运太旺，正常手段杀不死，只能用活人生气镇压，钉进棺材里，一点点耗死我。”
“如此这般，既能解决作为不祥的我，又能牢牢掌握我身上的气运，村子这几年的欣欣向荣也不会因为我的突然死亡而衰败。”
“于是，村里的所有人都来了，来参与对我的镇压。”
鬼也会有眼泪吗？
小池林的身躯透明得更厉害了，他抽搐着，说：“可是我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等我再一次看见阳光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浓重冲天的血腥味。”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成了肉泥，我知道那是我干的。因为我就是一个妖怪、恶魔、最恶心……”
傅向阳抬手，与之前池林整张手都盖他脸上不同，他只是轻轻地拦住小池林还要说出口的对自己的谩骂。
“你不是妖怪，也不恶心，错的不是你，是擅自给你贴标签的人，不要这样说自己。”傅向阳垂眸，轻声道。
小池林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他攥着傅向阳黑色的T恤，傅向阳里面劲瘦的腰线都露出了一小块。
“哥哥，呜呜…我真的好喜欢你……”小池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这几百年间未曾言说的委屈全哭出来一样。
傅向阳脸色无奈，怎么又扯到喜欢不喜欢这里来了。
他轻轻拍打小池林的后背，没吱声。
“后来、后来就一直在流浪，从哥哥把我从游乐园里捡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又温暖又好心的人。”小池林一边吸气一边说道。
傅向阳移开目光，他是听系统说那箱子灵气十足才去拿的。
“哥哥，从你在盒子里拿出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
傅向阳一巴掌呼到小池林头上：“小孩子家家谈什么爱不爱的。”
小池林捂着脑袋：“我和天上那个池林是一体的，我也九百多岁了。”
傅向阳：“……”
又以貌取人了。
“你们聊得很开心嘛。”池林落到地上，皮笑肉不笑。
他刚刚心神不稳散了点黑气，就这么点黑气团吧团吧聚出了一个小池林，似乎还比他更讨傅向阳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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