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光交杂着月色,从墙壁左上角的一条细长的缝隙中渗了出来。借着这点光亮,男孩拿起一块尖尖的石头,在破败的墙壁上刻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是他每天都会重复的事情,是为了记录自己来到这里后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当他刻下第一道痕迹的时候他还存在着一种幼稚的幻想,幻想当自己把这面墙刻满的时候,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用石头刻下痕迹也早已变成了一种机械而麻木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他放下石头,靠近房间的角落,将双腿并拢,整个人缩在一起,脑袋搭在大腿上慢慢地等待着。
在等待什么?他也不清楚,他的脑海里时而是一片空白,时而又是一团浆糊,这使他无法思考任何复杂的问题,只能凭借本能来作出反应。
一阵脚步声从遍布着积水和泥泞的道路上传来,回响在一片黑暗的走廊内。这脚步声逐渐向他逼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附近。
男孩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有人打开了铁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来到了男孩的面前。他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拖了出去。动作粗暴而蛮横,仿佛拖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摊烂肉,一条死尸。
男孩继续低垂着脑袋,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身躯。他被拖行着穿过一排排房间,一扇扇铁门。穿过各式各样的哭嚎声,怒吼声,呕吐声,笑声,还有似乎在吃着什么黏稠污秽的东西的,响亮而恶心的咀嚼声。这些声音时小时大,若有若无,在他的耳边回响,环绕,却根本进不到他的脑子里去。
他就这样被人一路拖拽着,来到了一扇宽大的木门前。
那人握住把手,拉开了木门,一道巨大的光亮顿时从门里倾泻了出来,还有一声声此起彼伏的祈祷和歌声。
“来救救我吧,姐姐。”男孩在心里哀求道,“救救我吧。”
李威瑟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两只手将被单攥作一团。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滑落,落在他张大的,喘着粗气的嘴里。
时隔多年,他又梦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李威瑟先是呆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脑袋,左右环视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但他的视力还未完全恢复,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只能模糊地分辨出自己附近站着一个人。
“克里斯蒂娜?”他下意识地问道。
“您醒了?弗兰索先生。”那人用称呼否定了他的疑问。
李威瑟左右摇晃脑袋,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认清了这人的身份。
薇薇尔此时已经换回了今早的那身打扮,她用一双宁静平和而又端庄雅静的眼睛轻轻注视着李威瑟,身上浅白色的半身裙和淡蓝色短袖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弱的银光。她是个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的人,只是脸上沾了点黑黢黢的脏东西,略微破坏了这份闺秀的气质。
“这是哪?”李威瑟的眼睛来回转了转。他正躺在一张质地柔软的大床上,洁白的床单和轻薄的被褥飘散出一股刚刚洗过的皂角味。床的右侧是一扇大玻璃窗,从里向外望去,窗外的景象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只能依稀望见好些个人影在紧凑地来回走动。
和玻璃窗毗邻的木门敞开着,上面用雕饰了一些诸如狮子、天马、玫瑰等花纹和装饰,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正从门外传了进来。而在床的左侧,薇薇尔就站在那,她的背后是一轮圆月,像薄纱一样的银月光就顺着打开的窗户从夜空中飘进了房内,飘到了床上。
“遥歌区的玛利亚医院。”薇薇尔向他解释道,“您已经躺了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李威瑟按住额头,努力地回想着昏迷前的种种事情。
就在他头晕脑胀地在脑海中搜寻那些残存的记忆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的走廊上响了起来。还没等薇薇尔和李威瑟将目光转向门口,一个戴着矮边皮帽,穿着晚礼服的男人就急匆匆地走到了房间里来。
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在望见李威瑟后,那张已绷紧许久的面庞绷得更加紧了。他快步走到病床前,失态地一把将李威瑟抱在了怀里。用宽大且粗粝的手掌在他的脸上,身体上摸来摸去,似乎想依靠自己的触觉来判断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受伤。
或许是因为意识才刚刚恢复,还不太清醒,李威瑟并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反倒是他率先察觉到了身边还有薇薇尔的存在,立刻松开了李威瑟的肩膀,转过头来看向薇薇尔,不自觉地抬起留有一道疤痕的嘴角,局促地笑了一下。
“您、您是……”薇薇尔瞧见他嘴角的那道疤痕,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亚伯拉罕阁下?”
“嗯、嗯,您是…….”约瑟夫此时才认真端详起薇薇尔来,在他将薇薇尔的相貌瞧了个明白后,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萝尔格兰特小姐。”
“是我,亚伯拉罕阁下。”薇薇尔微微低下身子,简单地向约瑟夫行了一礼,“您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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