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好,弗兰索先生。”他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容,“我刚刚看您和您的朋友聊得正开心,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您要喝水吗?这天可太热了。”
李威瑟抹了把汗,咽了口唾沫,望了望装了满杯的凉水。他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十分口渴了。于是他干脆地接过这只木杯,大口大口地吞饮起来。
“您别急,小心呛着。”安德鲁神父用关切地目光的看着他。
不过几秒钟,李威瑟就把这只大木杯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他放下杯子,闭着眼睛憋了会,然后慢慢张开嘴,打出一个不算特别响亮的嗝。
“谢谢。”他将木杯还给安德鲁神父。
“您太客气了。”安德鲁神父接过木杯放在盆里,自嘲似地笑了笑,带着些许无奈的情绪说道,“最近来领施济餐的人越来越少了,以前两个大木桶的粥不到半个小时就都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只有半个木桶的量,快一个小时了也没发完。”
正如他所说,他的身后只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有一只装着十几个木碗的木盆和一个较之前相比明显偏小的木桶,身边也没跟着其他的修女。
“也许是他们都有工作了呢?”李威瑟说道。
安德鲁神父苦笑着摇头,显露出一丝戚哀的神色:“您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在修道院里一心苦修而不问世事的苦行僧吧?我做神父也有两三年了,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到斯格拉姆河那边去了。我不是说这样不好,也不是希望他们两手空空地回来。只是……只是在那里能赚到钱的又有几个人呢?我怕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到头来还要回到这里,在沙地上坐着过日子,指望着施舍的一点点钱养家糊口,或者就这么放纵地花掉。而我能为他们所做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顿了下,又重复道,“只有这些事情……我改变不了他们的苦难。”
李威瑟回过头去望向沙地,还蹲在那里的多是些衣不蔽体,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缩在角落里,靠着建筑的阴影躲避炽热的阳光。或许是刚刚领过施济餐,他们嘴角还留有点残渣,但也没有擦掉,就这么微微张开,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亮,眼巴巴地望向街角。他们很明显在渴望能出现一两个贵人,能够施舍些足够今天果腹的钱财给自己。然而他们的期望终究是要落空的,因为即使有那么一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出现,见到他们衰老瘦弱的身体,也只是皱起眉头,扬着马鞭将他们像驱臭虫一样地驱赶他们。
“……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安德鲁神父突然问道。
李威瑟微微怔了会儿,他先是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可阳光过于刺眼,他看不到天空的模样。于是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它在太阳下是安静的、黑漆漆的一团,就像是长年尾随自己的疾病。
“我不知道。”沉默了片刻后,他摇了摇脑袋,“但我知道他跟我没有关系。他没有垂怜过我,他的光也照不到我的身上。”
“……如果我是其他神父,听到您这么说可能就要暴跳如雷了。”安德鲁神父干干笑了两声,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了,“但我知道这是您的心里话,我第一次见到您,就知道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您也有您的苦难……所以我想,对您这句话最好的回应就是祝福。”
他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胸口,“我祝福您,祝福您能早日从这苦难中解脱。”
“谢谢您,神父。”李威瑟轻轻地说道,“您真是一个好人。”
“只是说说而已,这没什么。”安德鲁神父诚恳地笑道,“再见,弗兰索先生,我该回去了。”
“需要我帮您抬桌子吗?”
“不用了,这张桌子本来就是我从附近的人家家里借的,我自己还回去就行了。”安德鲁神父微笑着婉拒道,抬起桌子便向后走去。但突然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封信,转身又向李威瑟走了回来。
“弗兰索先生,您要方便的话,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威廉先生吗?他最近都没到过我这里来,我想您可能会经常见到他。”
李威瑟接过信来。这封信的信口用蓝色的火漆封上,信封表面用鲜明的蓝色墨水写了一行漂亮的花体字——威玛尔。
李威瑟颇感意外地看向安德鲁神父:“教廷寄信给威廉?”
“您不知道吗?”安德鲁神父同样诧异了起来,“威廉先生没跟您说吗?他明年就要毕业去威玛尔留学了。”
“他?”李威瑟再次愣了一下。他实在没办法把威廉同那些恪守教义,整天诵念经文的教士联系在一起。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